闹小脾气的箜篌跟一只被人抢了食的猫一样张牙舞爪起来,翎沧看着有趣,一时却忘了继续往下看那张小笺。
“看重点。”箜篌闹一下,又趴回去,手臂勾了翎沧腰身不放,“他说让你去打仗呢。”
打仗?又要打仗?
翎沧将手轻轻抖一下,把已经自己卷起来的纸笺抖开,一行行清晰的墨迹渐渐化成了一个讨厌的信息——
真的是,要打仗了。
“这是真的?”翎沧碾碎了手中浅青色的小笺,沉吟。
“不知道。”箜篌半坐起来。
“你说他有没有胆子假传圣旨。”翎沧跟着坐起来,让箜篌靠在他胸口。
“万花谷的人,眼里是没有你们那些尊卑恭敬的。”箜篌瞥他一眼,淡淡的回答。
言下之意就是,也许你们认为假传圣旨是个大事,但是在我们眼里,不过是个逗孩子玩的玩笑。
“那你说,这是假的?”翎沧懒洋洋的问。
“不知道,不是说二月初二以后见分晓么?等等看吧。”箜篌把视线投在窗外,“可能,我们想去游山玩水的计划,要拖一拖了。”
“要不就不要管这些,我们去玩我们的。”翎沧耸耸肩,他早在看见箜篌静静的睡在水底的时候,就已经不想再做弦卿的将军了。
他可以马革裹尸,但是箜篌不行,他决不允许自己把箜篌的一条命也搭在这江山万里上。
他燕翎沧,没有那么伟大。
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安安稳稳平平常常的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大不了被他追杀,就凭我们两个,想躲过弦卿的通缉应该还不是很难。”翎沧笑着抚抚箜篌的头发,逗着他说,“怕不怕?以后要跟我一起亡命天涯了。”
“不行,必须等。”箜篌却意外的坚持起来。
“你……不会是真的怕了吧?”翎沧诧异的扳过他的脸看进那一双漂亮凤眼。
“不是,但是我们必须要等。”箜篌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神色坚定。
“为什么?我以为你不想我回去。”翎沧讶异起来,他以为箜篌是痛恨他回去天策府,回去给弦卿攻城掠地,开疆裂土的。
“我是不愿意。”箜篌微叹,如果……如果你从不曾回过天策府,从不曾让那深深皇宫中的皇帝知道你还活着的话,我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让你披上那身战甲的。
我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万花谷也好,昆仑山也好,哪怕是龙门荒漠呢,也好过让你去为了别人的万里江山搏命演出。
可是,你终究还是回去了,你终究……还是重新出现在那人眼前,将自己的影子,烙在他眼底,所以,到了现在,已经一切都无可挽回。
“那你为什么……”翎沧还待再问,却被箜篌轻轻吻住了唇,于是未说出口的疑问就通通被箜篌吞进了肚子。
“别问了,好么?就听我一次。”箜篌微微离开翎沧唇边,低声问。
“……嗯。”翎沧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二月初二……很快的,不是吗?
箜篌浅浅松了口气。
翎沧,我怎么能告诉你,那个竹筒里的笺条,不是一张,而是……两张。
——箜篌那间小屋的窗下,早就有一张小小的笺条落在青草下的土地上,被人特意的碾碎了,又浇上了水,几天过去,早就已经风吹日晒的只剩了一点泥污的纸浆。
那上边,也曾经是写着卿月那一手秀丽到极漂亮,却又带着几分阴柔的字体。
说的是——
——箜篌,你可以保你的燕翎沧不去打这场仗,但是,他不去,就一定会有人替他去,我知道苏墨锦他收养的小丫头现在就在天策,跟着那个什么叫薇安的女人在一起,如果你不想看见她给薇安做偏将的话,我想你该知道你要做什么。不过你可以放心,李弦卿他还舍不得燕翎沧死,不过,要是换了别人的话,我就不敢保证了。
蛇一样阴狠的眼睛,似乎从字里行间浮出来,阴森森的盯着当时看信的箜篌,咝咝的吐着艳红的信子。
于是箜篌仓皇的碾碎了纸条丢出窗去,不放心还浇了水将字迹和纸屑化成了混成一团的浆糊。
我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我不敢赌,如果笑靥和薇安真的死在了战场上,那我要用什么去面对你和苏师兄。
所以我一夜一夜的看着你的睡着的样子,我怕……万一这是真的,我可能会……再也见不到你。他不会杀你,但他一定不会让我活下去,我已经知道他太多的事情,仅仅一个胭脂,他就不能再在万花容身。
所以,我要多看你一眼,多看一眼,看到……就算我闭上眼,你也依旧笑着在我面前,看到……就算我魂飞魄散,最后想起的,也是你分毫不差的容颜。
所以……我只有等,等到二月初二……等……一个结果。
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的……等。<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