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看看你睡得是谁的床,怎么就好意思说是我抢你的?”裴元也起来,这猴儿崽子睡着不足一个时辰就哭闹着做起噩梦来,一迭声的喊爹喊娘喊姐姐,最后裴元不得已把他抱在怀里好声好气的哄了半宿,叫爹也答应,叫娘也得答应,叫姐姐,还得答应着……这才算是哄了他又安静的睡过去,可恨的是还撒了一床的鲛珠硌的人生疼。
“拿去,什么玩意儿,硌死人。”裴元拎起昨天半夜收集起来的一小袋鲛珠砸在箜篌头上。
“不识货,”箜篌打开见是鲛珠,抡起来就想砸回去,“一粒千金呢!”
“我不缺钱,你给我下去穿衣服!”裴元轻松躲过箜篌抡过来的小袋子,顺势一脚把他踹下床去。
……
…………
“……所以从那一次起,箜篌就固定在每年年关将近的时候回返万花去泡寒潭。”裴元淡淡看一眼翎沧。
“切,我说这小子怎么年年跑来这边戏水,一玩好几天不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苏墨锦“切”一声,说,“我还以为他是惦记着青莲花的莲子和鲜藕。”
“他没少吃。”五灵忽然开口,“你真以为他泡寒潭的时候不去刨苏师叔的莲藕么?”
“呃?”苏墨锦一怔,“他不是不能动吗?”
箜篌现在还躺在潭底,生死未卜的,就这样他还能偷摸刨了青莲花的藕?诈尸啊?
“那是因为这次他回来的太晚,只怕他现在身体里,已经没什么好地方了。”裴元长叹口气,“往年他回来的再晚,体温最多也就是跟我们一样,人还是活蹦乱跳的,当然可以去摘莲子挖莲藕。”
“那这一次呢。”翎沧忽然低声问。
“这一次,他回来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浑身上下触之烫手,嘴角甚至已经起了火泡,缠丝足足爬满了半个手臂。”裴元微闭着眼说,“燕将军,你跟他欢好的时候,就真的没发现他的身子烫得怕人吗?”
“他……那时候只是身体略比我温热一点,断没有你说的那么热。”翎沧抬起眼看着裴元。
若是箜篌真的烫到那个程度,他怎么会不知道。
“天意……”裴元睁开眼定定的看着他,忽然苦笑了,“难怪你会是他的劫数。”
翎沧沉默下来,就算再笨,他也知道这跟他自幼修习的傲血战意脱不了干系,更何况翎沧并不笨。
“箜篌体质很特殊,他能接受水的阴寒之气,但是受不了金属的寒意,所以当初会差点被琵琶钩的寒铁气息弄成寒毒,要不然,他在绝情瀑下边冲三个月都不会有事,所以我当时才会让他去绝情瀑思过。”裴元看看翎沧,“算了,天命如此,我们,终究是违拗不了。”
最后几个字,裴元说的极为艰涩,翎沧神色瞬间黯淡下去。
“裴先生,如果箜篌这一次……那,不劳二位动手,我自己便在这潭边自行了断,”翎沧轻声说,“翎沧只求,可以将翎沧与箜篌合葬,好让我在地下能有机会给他赔罪。”
“就没有半点办法了?”苏墨锦略有些急的看向裴元。
“有,一命换一命。”裴元起身走向潭边,“还未到那个时候,也许箜篌还能自己醒过来。”
“如何换!”五灵忽然飘身来到裴元身后,一手搭上他肩膀,“我换!”
“你?”裴元回头盯了他一眼,“我若是用纯阳宫这一辈最有可能修仙得道的弟子去换了箜篌的命,只怕今天你殒命在这绝情瀑,明天你师尊于睿就会带着整个纯阳宫踏平了万花谷!”
五灵僵住身子,好一会,默默垂下手。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裴元说的是真的,纯阳宫决不允许他这么轻易就死了。
“我……冲动了。”他涩涩的说。
翎沧暗暗攥紧了拳,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去换,可是这世间的事往往就这么讽刺,谁都可以为箜篌死,只有他不能。
并不锋利的指甲一点点嵌进手掌上裹着的细布,隔着包扎挖进了掌心的伤口,布料的纹理楔在伤口中随着他不断的用力而缓缓摩擦着血肉,直到鲜血重新漫出来。
好痛,翎沧下意识的松一下手,又攥紧,箜篌双手的缠丝,碰都不能碰的缠丝,他会痛成什么样。
苏墨锦只是低着头默默的跟在几人身后走过去,不吭声,也不离开。
夜将尽,天未明,三星望月上的欢宴早就歇了,箜篌已经在寒潭下悄无声息的静静躺了一昼夜,无知无觉。
年,初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