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是国安的洗三仪式。()
这是可嫣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的仪式,所以有些好奇。大厅中摆着香案,案上供着十三尊神像,可嫣只认识其中的三尊:催生娘娘、送子娘娘和豆疹娘娘。其它粉彩的十位娘娘,陌生得很。
新生儿洗三用的水由槐条、艾叶熬成,放置在另一个银盆里,等着添盆的亲长一勺一勺舀进洗三盆。
主持仪式的收生姥姥(其实就是稳婆)是个巧嘴,基本上客人添什么,她都能吐出一句吉祥话来。
像国强,他觉得好玩,随手扔了一把桂圆红枣在盆里,收生姥姥立马就喊:“早生贵子,早儿立子。”
长公主往盆里添了两颗金锞子,吉祥话自己先说了:“我祝哥儿好事成双。”
收生姥姥眉开眼笑,赶紧跟着重复一遍道:“好事成双!”
长公主添了金锞子,其它人不好再添,于是送钱的,全都改用了银锞子。
“添盆”后,收生姥姥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喜笑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然后才开始给国安洗澡。
见到国安的时候,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国安瘦瘦小小的,浑身泛着青色,受了凉哭声也不响,像只小猫儿呜咽一般。不少人抿了抿唇,碍于主家正举行仪式,大家不好说什么,只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
可嫣对小孩子最没免疫力,看到国安在收生姥姥手里被她折腾,心都揪紧了,只觉渗得慌,浑身不舒服。
收生姥姥一边洗,一边还在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随后,用艾叶球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国安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
……等中间的一切仪式举行完,收生姥姥将国安用襁褓包好,用金线绳捆住,然后又用一棵大葱往他身上轻轻打三下,道:“一打聪明,二打伶俐……”随后叫人把葱扔在房顶上。这还没完,她又拿起一旁的秤砣和锁头朝国安比划几下,比划秤砣的时候她道:“秤砣虽小压千斤。”比划锁头的时候说的是:“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最后,国安被放在一个很大的茶盘里,身体两旁堆满金银锞子和珠宝,收生姥姥说词:“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
仪式举行完,众亲朋要留下来吃洗三面。有祝愿新生儿长寿的意思。
国强扯扯可嫣,稀奇而又失望不满道:“四姐,弟弟好小,他也不理我。”
可嫣揉揉国强大大的脑袋,微笑哄他:“他现在还小,等他长大点,自然就理你了。”
国强今年快七岁,已经到了男女不同席的年纪,估计木姨娘生下孩子办洗三的时候,他就该在前院嬉闹了。
看一眼孱弱可怜的国安,再看一眼胖嘟嘟可爱的国强,可嫣心里倏地涌出一股莫名的惆怅感,霎时悲伤难抑——她曾经,也差点做了母亲。
只是,她千辛万苦盼来的孩子,最后变成了一滩滩鲜血流出了她的身体……
未时左右,众宾客开始陆陆续续告辞。
诗嫣姑娘满腹垃圾没倒腾成功,心里很不好受,只好拉着可嫣一个劲的感叹:“唉!没想到嫁人以后会这么忙……”
可嫣大囧。
告辞之前,她抽空去木兰院小坐了一刻钟。
木姨娘很是担心地看着她,可嫣连忙道:“姨娘别想太多,保持心情放松愉快要紧,我今儿看了五弟,心里很难过,他只怕……”
木姨娘含泪笑着保证:“你放心,姨娘不是她,没那么多想头和算计,心思重不到哪里去。”
可嫣这才稍放心:“这才对。女儿在李家的生活你不必牵挂,你要相信女儿的能力。”
木姨娘怜爱地看着女儿,不住点头。
聚少离多,她深深再看了可嫣一会,就柔声催促她道:“快回去吧,别让你婆婆久等。”
可嫣知她这是为自己着想,悄悄把脉过后,将珠儿叫来细细吩咐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和李笛声成亲才一个多月,按民间的习俗,新房少则一个月,最好三个月不要空床——这也是两人虽然没洞房,却也没分房睡的原因。
富家女眷和邹家女眷已经告辞,邹氏去仪门送客了。宴客的大厅内,大老太太、肖氏、还有王家大房的几位太太正围着长公主说话。语婉二嫣、七娘子等大房嫡庶女坐在另一桌,语嫣正和郡主攀谈。
长公主对语婉两嫣冷淡,惠阳郡主却对两人谦和有礼,几乎是有问必答。她脸上带着笑,处事算得上圆滑。
可嫣暗暗点头,不得不赞叹富家既有头脑又有眼光。
肖氏见到可嫣,心中意动,已经想要告辞,但碍于长公主在场,不好开口。
长公主自幼长于宫廷,长年混迹于盘丝洞,早已是足以站在心机塔塔顶俯视众生的人,观颜察色的本领自不必说,当下起身,朝大老太太笑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大老太太自然挽留。
长公主边走边笑:“今儿天晚了,实在是该回了。两家隔得不远,以后还得常来常往,改日我就下贴子,请大老太太您过府赏花!”
大老太太眼睛一亮,赶紧道:“承蒙公主看得起,老身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