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嫣到家的第二天，天空就下起了大雪，漫天鹅毛扬扬洒洒。大老太太歪在南窗边的炕上，身下垫着金线祥云褐色毛毯，同色的褥子搭在胸口，手里捧着汤婆子，正和房妈妈闲话闲聊。
“昨儿见了五丫头，你看着怎么样？”
房妈妈往炭盆里添两块新银炭，将昨天大老太太不在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边净手边笑：“依奴婢看，五小姐看着模样憨实，内心却是个聪明机警的，别看她年龄小，心里明白通透着呢！”
大老太太点点头，也认同：“我瞧着也是这样，表面上憨憨的，实际上心里什么都明白。”遂又叹：“呃……只可惜翠姨娘的哥儿竟这样没了。”
房妈妈四周睃两眼，见左右没外人，这才道：“事情赶齐了凑巧，也是翠姨娘没福。”
大老太太冷笑：“人要有心，什么事情不能凑巧？！”
房妈妈深明就里，脸上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先王大人在世时，若不是有太多的“凑巧”，这三房能只有王勐一个？说白了，她们也曾是过来人……
同一时间，姨老太太在翠兰院里点着翠姨娘的额头发飙：“你说你，就那么没吃过螃蟹了？别人请你尝了还不够，竟还敢吃那边的那份，你是猪脑啊！”语气大恨：“如今哥儿没了，你高兴了吧？”
翠姨娘青丝凌乱，满脸泪痕恳求道：“请姨老太太不要再说了，奴婢已经很后悔了。”
“唉——”姨老太太瞪着比她更没脑子的翠姨娘，甚是无语。略一转头，她看到婉嫣，顿时气又不打一处来，劈头骂道：“五丫头回府，明知你父亲和大老太太正高兴着，别人上前亲近还来不及，你倒好，上前就是一巴掌，现在好了吧？”她很不明白，“你比你二姐小不了几月，两人天天在一起，怎么就没学到她的半分聪明呢？”
婉嫣给姨老太太跪下，惨兮兮哭丧着脸，软语哀求道：“求姨老太太向父亲求求情，太太生日那天放女儿出去吧……”
姨老太太气得想晕，压低声音喝道：“我还不知道你？趁早歇了心思！别说太太断然不会让你嫁到她娘家去，就算她同意了，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以你庶出的身份，能做正房吗？凭你父亲的体面，你低嫁个小官做正房太太都是可行的，何苦走你娘和我的老路？！”虽然恨铁不成钢，但到底是自己一派的亲孙女，姨老太太先语重心长劝：“姨娘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还看得不够吗？为了嫡出庶出的事情，你还没受够四丫头的气？你要让你将来的儿女也和你一样，被别人生的孩子瞧不起？”
姨老太太的话，戳痛了在场所有人的伤疤，气氛陡然一低，好一会，她才再次对孙女严厉警告：“你赶紧安分些，小心丢人现眼再惹恼了你父亲，到时他不管你死活，由着太太将你与人做妾！”
婉嫣闻言心里气恨交加，所有委屈化成了泪，一时痛哭失声。翠姨娘也跟着呜咽垂泪。
姨老太太见状，心底既恼这娘俩不争气，又不禁沮丧怜悯和惆怅。
木兰院，木姨娘正手把手教女儿针线活，可嫣突然疑惑问：“姨娘，昨天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不见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木姨娘停下手中的活计，喟然一叹，唏嘘道：“大哥儿脾气硬，不肯接受太太安排的亲事，二年前便离家游学去了。”
“啊？哦，这样啊。”可嫣心里明白了大半。“女儿瞧着，如今的太太和三年前一比，倒像变了个人似的。”
是啊，好像自从那老胡家的来到太太身边，太太就不是从前的太太了——木姨娘也早发现了这个事实。
明后两天沐休，王勐回家后见邹氏为生日宴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于是起身去见姜姨娘。
暖暖的房间内，姜姨娘偎在丈夫怀里，脸带娇羞，无限柔情，婉软道：“勐郎辛苦了，这几日是不是又瘦了？如今天寒地冻的，你可要好好注意身体。”
王勐心里一暖，紧揽娇妾温言：“你如今是双身子，也要多注意才行，可别像翠兰那般大意。”
听提到翠姨娘，姜姨娘脸色一暗，抚腹不安：“勐郎，妾身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