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深深的看了张世泽一眼,也不矫情:“张世泽,本官有些想不明白,你好好的国公世子不当,为何非要在这兵营里吃苦?”
张世泽叹道:“大人要听实话吗?”
卢象升颌首道:“当然!”
这不废话吗,你说假话我听了有什么用?不浪费时间吗。
“实话就是我真的不想来!”张世泽叹息道,言语间回复了昔日的几分惫赖,“想我堂堂世子爷,等我家老头死了,我便是大明第一国公,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来兵营讨苦吃!”
“可是不来不行啊!陛下说了,我要是不来,英国公的爵位就没我的份了,陛下会把爵位给我弟弟或堂弟。
卢大人,你不了解陛下,我打小就和陛下一起玩,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若我真的敢逃回家,这爵位真的就没了!”
张世泽脸上满是唏嘘,看起来格外痛苦,让卢象升心中有些好笑,心想也就皇帝能治得住这帮无法无天的勋贵纨绔子弟。
“陛下也是好意,不过强扭的瓜毕竟不甜,要不我和陛下说说,让世子你回去,英国公爵位还是你的?”卢象升试探着道。
从心底,他是不愿意留这帮勋贵在军中的。
“别别别,”张世泽忙不迭的道,“便是陛下答应了,我爹也不会同意的。”
卢象升愕然了:“令尊怎么会如此对你,莫非你不是亲生的?”
张世泽翻了个白眼,心说有这么说话的吗?
“卢大人有所不知,我爹忧国之心不亚于大人您。”张世泽慨然道,“我爹说了,我们是与国同休的勋贵,眼下大明外辱内乱风雨飘摇,陛下忧心忡忡,立志要中兴大明。作为勋贵,我们和大明本就是一体,自当为陛下出力。所以我爹要我一定要留在新军,帮着陛下练好新军,不然就不认我这个儿子!”
“那你呢?”卢象升歪头看了看张世泽。
“我当然听我爹的,听陛下的!我和陛下打小一起长大,我这人最讲义气。陛下要练兵,我不帮他谁帮他?”张世泽一拍胸脯,“所以哪怕再难再累,我都要挺住。我是世袭罔替的英国公世子,当年我先祖随太宗爷靖难立下赫赫战功,我也要为陛下出战,剿灭建奴中兴大明,我要让天下人看到,我英国公府不愧是大明第一勋贵!”
“世子志向远大,必不坠令祖之威。”卢象升随口赞道,心中却将信将疑,一时间分辨不出张世泽说的真话假话。
说话间,军营到了,和卢象升想象中乱糟糟的完全不一样。
就见一排排整齐的军舍,一个个身穿红色军袄的士卒有序的进出,没有人喧哗,没有人大声说话,一切都是那样的井然有序。
这让卢象升有些怀疑,面前的这些人还是自己招募的那些壮丁吗?
不过当卢象升看到那个令他印象深刻叫李重镇的壮丁时,卢象升不再怀疑了,是的,这就是他亲自招募的壮丁们。
仔细想象,自己招募的第一批壮丁进西苑也不过二十日,怎么看起来就像令行禁止的老兵一样?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营中谁在主事?”卢象升忍不住问道。
“没人啊,”张世泽道,“就等着大人您回来,开始正式编制军队操练。”
“那他们?”卢象升惊疑的看着眼前的军营,这根本就不像没有编制过的啊。
“他们啊,”张世泽了然道,“陛下让那些武进士们分别担任队哨官,每人管着三五十人,和这些新兵同吃同住,这些天下来,这些人听话了好多。”
“原来如此!”卢象升终于明白了,一时间很是感慨。
能把这军营,能把这些新兵弄成这样,这些勋贵子弟,还有那些武进士们让卢象升刮目相看。
当然更让卢象升刮目相看的是皇帝。
原本在卢象升看来,皇帝设立禁卫新军不过是因为对京营不满,再加上心血来潮而为。
然而能让这些勋贵和武进士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能让这新募的壮丁如此有序,这一切最大的原因竟然是皇帝所为!
也不知道皇帝暗地里花了多少功夫费了多少心思啊!
想想自己临出京前陛下给自己描述的对新军的构想,卢象升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了,陛下圣明若此,大明中兴可期啊!
而此刻,卢象升感慨的圣明天子,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同志,正在乾清宫召见锦衣卫头子许显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