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薛崇训又教了首现代歌，他有些恶趣味地想：在八世纪的唐朝宅院里听千年后的歌曲，真是一件神奇有趣的事儿呢。好在蒙小雨颇有音乐天分，只要是人的嗓子可以发音的调子，她大抵都是可以学会悟透的。</p>
她学了两遍又记下歌词，然后调试琵琶伴奏，用十分好的嗓子唱将起来：“……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p>
蒙小雨抱着琵琶低下头，看得出来她的神色黯然。薛崇训一琢磨，大概歌词里的“寒窗苦读”的主角是个书生的缘故，而萧衡也是个书生。她没有当着薛崇训的面问萧衡的下落，但薛崇训能感觉她想了起来……他把萧衡关进地牢然后残忍地让其饿死了。</p>
沉默了一会，薛崇训若无其事地叹道：“咱们的事儿我记忆最深的还是城隍庙。”</p>
“嗯。”蒙小雨软软地应了一声。</p>
薛崇训道：“我想起来户部钱行印发的第一批纸币送了一些到府上，现在可以把它们花出去了，不如咱们去城隍庙把钱送给无家可归的人如何？”</p>
“纸币是什么？”蒙小雨的注意力被转移，好奇地问道。</p>
薛崇训叫随从把一叠纸币取了来，等拿到之后递了几张给蒙小雨犹自说道：“就是这东西，我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才办成此事，可以当钱使……户部尚书刘安数年前就在构想‘两税法’改革，乍一想此法是针对土地兼并现状的税收良策，但我知道它一定会造成‘钱重物轻’的局面，进而形成古典金融危机‘钱荒’。而印发纸币就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个隐患，唐朝的经济会越来越好的。”</p>
蒙小雨显然听得半懂不懂，但是她听明白了薛崇训预见到了很多年后的国家大事，她直觉眼前的郎君是治世能人应该可以让更多的人衣食无忧，于是她便一脸崇拜地看着薛崇训。被这样一个清纯的小娘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薛崇训感觉自然非常良好。</p>
蒙小雨把青色的几张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了一阵，瞪着美丽的大眼睛道：“如果有人拿着这几张纸给我卖东西，我可不愿意呢。”</p>
“要是你拿着它们可以在各大钱庄兑换银子铜钱，一张可以兑换一缗钱呢？还可以用来交税和购买官府经办的盐、粮、帛等物呢？”</p>
蒙小雨的神情惊讶，但并不怀疑薛崇训说的话，他说能换肯定就能换啦。</p>
薛崇训自信地笑了笑，指着一张青纸道：“上面的编号是一，第一张纸币颇有收藏价值，以后某个时候肯定要成百上千倍地涨。要不小雨收藏这一张，比存几锭金子压箱底划算多了。”</p>
“以后能值千缗么？”蒙小雨乐道。</p>
“相信我的话没错，过些年月它就可以放到字画古董店里高价售卖。”</p>
“那我就笑纳啦……”蒙小雨调皮地笑道。</p>
两人说笑了一阵，便携带着一叠青纸钱乘车出门去了……这样的小善对薛崇训来说没什么用，但是和蒙小雨一起做这种干净的事就不同了，能获得一种精神上的愉悦。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薛崇训干过多少坏事，和她在一起行善薛崇训就能产生一种自我麻痹的快感。</p>
不过现在的城隍庙后面的破落院子已经和以前不同了，去年薛崇训联合“仁义的富人”在这里修了一座积善堂，但经费有限只能接收上了年纪的无家可归者。后来长安城中一些富人也常常在积善堂外面设粥棚，给乞丐免费提供一些食物，于是这地方倒是热闹起来了，饥寒者最喜到城隍庙后面聚集。</p>
而此时又有好事，竟然有人发钱。按照米价，一缗钱可以买十几斗粟米，对平民百姓来说也算是一笔可观的钱财。</p>
这样的纸币是第一回在公众面世，自然有人不信以为发张纸逗他们玩呢，薛崇训少不得让家奴讲解宣传了一番，让人们拿到钱庄去换。</p>
反正是白给的，又不要他们什么东西，那些人自然不会拒绝，而且纸币颜色黑乎乎的但做工印刷比较精美。就在这时，只见年约三十余岁的文人拉住了一个乞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十串铜钱来给他换手上的纸币。那乞丐高兴地大呼道：“嘿！真能换钱使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