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包了一条大头巾,身材不高,只有刚过六尺,因此一件布袍显得甚是宽松。那人以极快的身法眨眼间冲到张随马前,转过身去,双臂运力,大袖高高鼓起,朝着来势凶猛的枪雨一挥!
那在呜呜作响、力大势沉的铁枪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在半空中一顿,纷纷跌落在地。冲在前面的一排骑兵均觉一道热风扑面而来,如遭火炙,那座下的骏马也受惊人立而起,不肯再前进一步。
这份运风如火的精纯内力,除了坐日功哪还会有其他?张随惊喜道:“前辈!”师公延回头道:“下马!”张随、赵巨炎、丁毅之跳下马背,跟师公延一起蹿入旁边的街巷。
远处的一座钟楼顶上,龙向纵声喊道:“师大哥,后会有期!”隔了一霎,听得师公延一声回应“后会有期!”洪亮清澈,响遍了周遭所有的大街小巷,令人摸不清楚方位,这一刹天地间再也不闻其他。瞿英惊得回头一望,龙向和梁绣两道人影轻飘飘地在重重楼阁上一点一荡,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踪迹。瞿英虎目电扫四周,见确实没了张随几个人的影子,终于道:“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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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潇被司熠辰一路紧追,丝毫不敢有所停留,只得拍马继续往北。司熠辰经过彻夜激斗,也透支了不少体力,可王命在身,职责所在,又兼着个人的面子和同僚的命案,却是不得不追。两人一前一后抢出城去,跟来的侍卫越来越少,出城五里,只有十多人了,十里之外,仅剩三五个,二十里往后,司熠辰也是孤身一人了,犹自穷追不舍。
忽然司熠辰跳下马来,弯腰捞了几颗小石子,紧赶几步跃上马背,将石子轮番打来。张潇心中暗赞一声:“好俊的‘跳鞍赶马’功夫!”随手将古剑转了个圈,将如电而来的石子一一拨落,调转马头,向西跑去了。司熠辰用力并紧手掌,“哗”地一下子削在马后臀上,掌缘如刀刃一般,落手之处立刻鲜血淋漓。马儿负痛,长嘶一声,加速奔来。
两人距离越赶越近,张潇此刻却因吃了不干净的马料,腹中一阵阵抽痛,四肢发冷,眼前金星乱涌,额头上直冒冷汗,脑袋晕晕沉沉,已经无力驱马,暗暗打定主意:“等他靠近了,我一剑刺死他!”慢慢地将力量蓄集到右臂上,只待司熠辰到了身边,立即一剑取他性命。
二人座下御马都是精选的良驹,说话的功夫已经跑到了换鞍山的脚下。这座换鞍山前些日子里被黄天马、黄地驹兄弟两人埋了数千斤的,山头生生被削去了一截,周围的山路地形也有不小的变化。张潇不晓路径,一任马儿奔去,不知不觉转上一条偏北的土路。那土路开始甚为狭窄,后来愈行愈是宽阔,看看到了一处地方,两边山峰如壁,内中云气缭绕,竟是一个谷口。司熠辰面上大是焦惶,叫道:“不要进去!那里面进去不得!”张潇正在莫名其妙,他座下的马儿一溜烟地已经跑进谷里去了。回头望望司熠辰,见他用力扯住马鬃,那马如人一般直立而起,前蹄腾在半空中踢腾了好几下才重重落地。司熠辰止住了马头,不知为何再不追赶在谷口怔怔地看着张潇远去,埋没在谷中的雾气中。
王右丞诗云“青霭回望合,白云入看无”,这是极为传神的千古名句。刚才远远看去,谷中一片云雾,进得谷中一看,那雾气却消失不见了。张潇看看四周,又惊又奇:这山谷之中遍布各式各样的花木,疏密有间,一看便是经过精心编排的。最奇的,是这些花木全部盛开,娇艳可人。
北京再往北去,还是一片严寒,而且土地贫瘠,年年风沙,本不适合草木生长,即使有几抹绿意,也都是恶竹、枯松、衰梅之属,哪能如这谷中温暖如春,百花齐放?张潇如入仙境,仔细看路边的花卉,如芍药、牡丹之类只是少许,大部分都是自己认不出来的,其娇美艳丽不可方物。百花开处,空气中都弥漫了淡淡的香气。
这时四周无人,后无追兵,张潇紧紧绷了好久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蓦地眼前一黑,从马背上跌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