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泠泠道:“第一件事,那师氏父女二人从他们那座‘羲皇楼’退了房不知去了何处;第二件事,刑部大牢今早有人越狱了,那人正是你的随师兄。”张潇听到这里,长大嘴巴,差点惊呼出来。韩泠泠继续道:“第三件事,有人在护城河里发现一具尸体,正是那鹰爪力门下的赵先生。从尸体上来看,他是被一人用掌力震断了心脉。”
张潇道:“一定是随师兄了!他越狱后便找那姓赵的复仇!”韩泠泠道:“不然。张随越狱是今早的事,可那赵什么两天前就已经死了。我估计,是他和同伙自相残杀。”张潇道:“有理。第四件事呢?”韩泠泠道:“第四件事,今日一大早,皇城里的侍卫把宫里宫外搅得鸡飞狗跳,把那些太监、宫女、仆役等人好一番拷问,还打死了几个,看样子是在搜查什么重要人物。”张潇奇道:“难道他们搜查的人是随师兄?”韩泠泠摇摇头道:“我不这么想。就算张随越狱后逃进皇城,那么为何要动刑拷问这些人?他们也没有理由为张随隐瞒。在宫中生事的,应该另有其人。”
张潇又道:“姜大人已经说了要保随师兄,他为何还要越狱?随师兄一向沉稳,若非紧要关头,绝不会如此孤注一掷。”韩泠泠沉默了片刻,道:“姜大人的条子是昨晚送去的,而在此之前,张随据说在狱中受了一番酷刑,奄奄一息。”张潇瞪大眼睛,一把抓住韩泠泠叫道:“你说什么!?”韩泠泠负痛,啊地叫了出来,伽修闻声也向这边看来。
张潇发觉失态,抱歉地看了韩泠泠一眼,转头对伽修说道:“今日的课程到这里结束了,你回去勤加练习,明日再来。”伽修躬身称谢,倒退着出去了。
韩泠泠目送伽修远去,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说那父女俩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是不是他们帮助张随越狱的呢?如果是这样,那就不用担心了。”张潇道:“他们来北京,和别人有要事相商。今日是正月二十四,算算他们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韩泠泠点点头,又道:“但是仍排除不了他们帮助张随的可能性。”张潇烦躁道:“现在再怎么猜测也是枉然!不过随师兄遭了大难是真的!”他在原地如困兽般走了几个来回,坚决道:“我再去找姜朔!”说完快步走了出去。韩泠泠靠在廊柱之上,想起张随受刑几死,心如刀绞。
正月即将过去了。一阵春风吹过,天井里的三棵桃树都已抽枝发芽,可韩泠泠心里丝毫没有春日来临的欣喜。仅仅是两天前,张随还暗中帮助自己接下师公延那块爆椒排骨,现在他却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这样想来,简直令人肝肠寸断。韩泠泠还以为自己要泪如泉涌,可她蹙了半天眉,却硬是挤不出来一滴泪水。
张潇随手扯过一件薄袍披在身上,快步走向姜朔所在的“城北平安所”。转过几条街,张潇换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一阵无力,伸手扶住路边一棵老树。
《左传》里有一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张潇此刻便是如此。他扶着老树,心里想:“随师兄越狱出去,无罪也变得有罪了。他清白的时候,姜朔保他有理有据,现在再找姜朔,还有用么?反倒是让他难以做人。”一时四顾彷徨,感觉自己浑身绷得紧紧的,就是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蓦地,一人忽然站到了自己面前,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张潇定睛望去,这人头戴灰色棉线帽,身着毡毛大氅,原来却是恒因。
张潇奇道:“大哥,你不是要排演么?怎么有空出来?”恒因笑道:“今日上午才排了两遍,就有一人来把延空师叔叫走了。师叔走之前说,要到晚饭前才回来,我们几人便换上便装,四处看看。哎,来了这两三天了,我还没离开过那间驿馆呢!”
他说得兴致勃勃,可张潇忧心张随,哪里笑得出来?恒因也看出张潇必然遇到了烦心事,也不多话,看到不远处有个茶摊,拉着张潇就走过去坐了下来。张潇四处一打量,原来这个茶摊正是自己三日前初次抵京时同丁学之一起喝茶的地方。自己这两天又是收徒,又是辩论,又是传功的,不想现在又回到了起点。自己虽仍在这里,可丁学之去向不明,张随生死不知,师氏父女不告而别,陈仲平也有了正经事务整日忙碌,恒因性格豪爽却不知心,全世界好似只剩自己一个闲汉,不由悲从中来。
张潇没精打采地伏在桌上。旁边一张桌子上,也有一人不住叹气。另一人问道:“史老头,往日你不都挺精神么?今天怎么这么萎靡?”张潇听到“史老头”,加了几分注意。
又有一人道:“对了,我今日看见史大姐好像回家了。她不是在浣衣局做事么?怎么还能回家?”那史老头伤心道:“可怜我那女儿,十根手指都快被竹签夹断了,宫里的侍卫心都是石头做的!我家大姐虽然证明了自己清白,可双手重伤,只怕再也回不到浣衣局了!”
众人听得此话,都喧哗起来,一人好奇道:“你家大姐为什么受罚?”史老头哀哀道:“你们还不知道么?皇城里为此都死了几个人了!怀胎六个月的皇后……她……”众人一听,忙催道:“怎么了?”、“皇后怎么?”、“快说!”。史老头顿足拍膝道:“皇后流产了!小皇子没了!”
此言一出,好似晴空里炸了一个霹雳,四座皆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