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张随回掌格挡时,已暗附了巧劲,轻轻抹开木杖之力,却假装受伤倒下,魏婆婆果然被骗,放松了警惕。张随见魏婆婆一杖下砸,只攻不守,一剑奋起,刺中她手腕,现下终于抢回了先手。
魏婆婆双手皆受制,过不得十几招,张随将手中剑向半空中一扔,跨到她身体左侧,双掌齐齐拍出。魏婆婆急去挡时,张随身形一闪,挪到了她身体右侧,那双掌击在魏婆婆右臂,“咯”地一声轻响,那条胳膊已是断了。张随上前一步,抓住魏婆婆小臂一提,又将她手臂接好。空中的剑此时落下,张随反手接住,后退一步拱手躬身道:“前辈请恕在下无礼了。”
张随最后一击,步法变换,上身巍然不动,显然是模仿了陈家的“金鸡三变”,虽不及陈家拳法精妙,却也克敌制胜。他看魏婆婆和霍总管只见似乎有嫌隙,这一负伤,只怕难免受到嘲笑。他不知为何在交手之时竟对魏婆婆生出一阵亲近之感,似乎不愿令她受到伤害,于是动手为其接骨。这断臂、接臂只在一眨眼间,就连跑过来的师玉霓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魏婆婆见这晚生后辈艺业惊人,礼数周到,接臂之举更是在同帮中人前顾全了自己面子,不知有何想法,只是怔怔看着张随,眼中神情极其复杂。
师公延见张随击败魏婆婆,大喜过望,忽地返身跃上那两根长竹竿,拨起一堆泥块,向老霍打去。老霍急舞软剑挡开时,那根竹竿重重打在他胸口,当场倒了下去。
师公延哈哈大笑,双杆挥动,拨开金龙帮众人,远离而去。张随、师玉霓紧随其后。魏婆婆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中。普通帮众见魏霍二人尽皆落败,自是无人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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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奔出许久,张随已是气喘吁吁,汗透重衣,可师公延仍无停步之意。张随不愿示弱,只好紧紧跟上。师玉霓软言道:“我爹不是故意为难你,只是那两颗‘化日丹’服下之后,须得剧烈运动,全身出汗才好。”张随勉强一笑,点点头,确实感到有一股暖暖真气在体内流走,于是确信不疑。
又奔出十几里,师玉霓也是娇喘吁吁,张随更是汗透重衣,两鬓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脸上,如同从水中捞起一般。这时张随完全没有精力看周围地形,只是麻木地跟着前面那两根竹竿。师公延忽地从杆顶跳下,一掌拍在张随天灵之上。张随正在大口喘气,连站立都困难,受了这一击,软软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师公延道:“好了,等到他这一觉醒来,又是生龙活虎的了。”师玉霓微笑着看着地上的张随道:“他浑身湿透,只怕还要给他换身衣服。”师公延道:“等天明了你去镇上买套新的,我的衣服可舍不得给别人穿。”一把将其抓起,负在背上,父女二人相视一笑,一同远去。
张随再次醒来时,觉得神智清楚,浑身有力,只是口干难忍,便是一条黄河也能喝得下去,眼睛也是又干又涩,费了好大劲才睁开。正挣扎着起床时,看到床边正好有一个陶罐,罐中波光粼粼,罐口有微微水气氤氲,显是装了温水。张随心知这种情况下最容易有陷阱,何况他刚从陷阱中逃出,更是警惕非常。强忍口渴,看看四周,却发现一人正睡在自己脚边,须发中露出几缕火红,不是师公延又是谁?
师公延看也不看张随,闷声道:“水中没毒,放心喝吧。”张随一怔甚是不好意思,也是渴急了,抱过那个陶罐举起就喝,水中一股甜味,想来是加了去火的冰糖。张随“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长长出了口气,大笑道:“真舒服!”从炕上一跃而起,只觉有用不完的力气,内力相比以前有增无减,更是敬佩感激。
这是一个内外两间的草房,他二人便在外间土炕上。房中虽然简陋却是井井有条,显得简洁素雅,虽是草房却舒适温暖,足可遮风挡雨。张随不及细看,先向被中的师公延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昨夜多亏前辈出手相救,才不致晚生丢了本派脸面,晚生感激不尽。”师公延不耐烦地“唉”了一声,道:“我最烦的就是这些话,别跟我说这个,去去去。”
张随知江湖上多数高人都有些怪脾气,遭了这番抢白也不生气,环顾周围,师玉霓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自己身着单衣,却浑身暖洋洋地不觉寒冷。张随不敢再上床,坐在床边将被子掖好了,小心问道:“以前辈身手,晚生竟然从未听说,实在惭愧,不知……”刚说到这里,迎面飞来一个包袱,张随双手轻轻接住,师公延道:“你的衣服被汗水浸透,现在还没干,你换上这身衣服,赶紧回首阳山去。”张随打开包袱,只见是一身新棉衣,还有个小布包,中间是自己的银两、创药之类的杂物,还有那枚重创了楚载安的铜钱,不由感于师家父女的仔细,几下将棉衣穿上。
这身棉衣虽说布料普通,但针脚细密,棉絮充实,穿在身上甚是舒服。师公延自始至终都窝在被子里,连头也没露,没好气道:“你回山之后,再好好练几年功夫吧!别再给你师父丢人!”张随眉头一扬,问道:“莫非前辈和我师父……”话未脱口,只听被中一阵如雷鼾声。张随一怔,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包裹棉衣的方布叠好放在床头,推门出去了。
此时太阳高挂空中,阳光普照。张随随手抓了一把灰土抹在脸上,边走边想:“不知师玉霓现在在哪?走之前也没能见她一面。”又想:“就算见了又能怎样?还不是要走么?”又想:“若能不走就好了。”心中一生这个念头,自己也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看四周无人,赶忙大步去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