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蛇口一张，吐出数十道身影！</p>
人域超凡！</p>
霄剑道人一声长啸，身周仙光凝做巨剑，对此地实力最强的那名天宫正神当头斩落！</p>
数十超凡见了那先天神双眼泛红，悍不畏死地一拥而上。</p>
吴妄闭上双眼，心底泛起了将这些先天神都留在此地的念头，但他还是选择了忍耐。</p>
小不忍则乱大谋。</p>
自己必须救几名神灵回去，打造自己的班底，趁势邀功、警告反春联盟……诸如此类。</p>
恨不得拔剑斩敌，潇洒快意。</p>
但这种事，熊霸可以、无妄可以，东皇却不可。</p>
钟在修正什么？</p>
又在避免什么？</p>
吴妄又不傻，早就隐隐感觉到了，若没有钟的干涉，自己就算能赢也是惨胜，帝夋、烛龙都不是好对付的。</p>
他仙识捕捉着林怒豪的身影，看着那半人半魔的身躯，轻轻叹了口气……</p>
战局之北，人域屯兵之地。</p>
各处鼓声大作，水中涌出了两批修士，中军的仙兵自天地间缓缓展开战阵。</p>
一名名哨兵监察着东野、旸谷方向的动静，此地仙兵就是要负责狙击来犯之敌。</p>
云上，林祈已出了大殿，在三名藏在斗篷中的家将护持下，眺望着北面的天空。</p>
林祈眼前略有些迷离，又想到了半年前的那个雨夜。</p>
他在修行中被人喊醒了，跟这两名家将，沿着他此前并不知晓何时挖掘出的地道，一路飞驰到了大地深处。</p>
那里有一座祭坛，数百林家家将围绕祭坛盘坐。</p>
祭坛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巨兽兽核，这让林祈突然想到了，林家半数带来东南域的家财，被父亲用来换置兽核之事。</p>
林祈被带到了祭坛下。</p>
他抬头看去，看到了父亲和几名家中老人在交谈，那几名老人似乎在劝阻什么，林怒豪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p>
“上来。”</p>
林怒豪低声说着。</p>
林祈抿了抿嘴，低头踏上了陡峭的阶梯，站到了林怒豪身后。</p>
那几名老人长叹一声，在林怒豪挥手致意下，低头朝远处退走。</p>
“父亲，”林祈低声道，“这是什么？”</p>
“魔池，”林怒豪注视着祭坛中央的血池，平静地道，“以兽魂污染元神，释出元神堕魔之力，为人域先辈缔造魔兵所用。”</p>
林祈记得，他当时故作平静地点点头，道：“父亲，您又要做这般事了吗？你还不甘心，对吗？”</p>
林怒豪并不多言。</p>
“父亲，陛下放过我们林家一次，人域西北血流成河……”</p>
林怒豪豁然转身，那面容不怒而威，满是血丝的双眼竟是如此可怖！</p>
“我虽败了，却还轮不到你来说教！”</p>
“父亲！”</p>
林祈眼眶有些泛红，手臂在不断颤抖，“你到底在争什么！在争什么！争到现在，非要一无所有不成吗！”</p>
“在争一口气！”</p>
林怒豪脖颈青筋暴起：</p>
“凭什么那些将门世家世代流传，仗着祖上荣耀，什么都唾手可得！</p>
我这一切，都是我拼过来的，打过来的！</p>
我哪点不如他们，我林家哪点不如季家！你哪点不如那个季默！</p>
你问我争什么？我争的是这口气，争的是这声不服！”</p>
林祈苦笑着，脸上写满了凄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父亲，你不如杀了我吧，在你继续做这般事之前。”</p>
林怒豪闭目、仰头，缓缓地呼了口气。</p>
来东南域后，他那日渐增多的白发，此刻看起来已多枯槁。</p>
一道道身影出现在了这座地下祭坛附近，那是被陆续带来的，此地数百名家将最亲近之人，大多为妻子或儿女。</p>
那些家将慢慢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去了自己家人前，将一颗颗血红色的水晶放到了他们手中。</p>
不知是谁先哭出声，那些柔弱的身影不断啜泣，几名还年幼的孩童眼底满是茫然，只知道握紧手中水晶。</p>
“堕魔，是伏羲氏尚未出世前，人域为对抗天宫，用的最后的手段。”</p>
林怒豪低声说着。</p>
林祈手指颤了下。</p>
“进入血池者，可活二到三成，可增许多实力，可留千年寿元。”</p>
林怒豪像是在说什么小事，他背起双手，低头看着下方那粘稠的血池，声音始终平静，平静而低沉。</p>
“林家因我没能抵住神灵蛊惑，弄到了今天这般地步。</p>
我是想去争，争地位，争名望，争他一个德高望重，争他一个千古流芳！</p>
但我始终是个人族。</p>
我只是想走到他们前面去，面对众神，弹剑而歌。</p>
我只是不想站在别人的脚底，对着他们卑躬屈膝，把自己的生死、自己手中兵刃，交到别人的手里，把！”</p>
林怒豪嗓音一颤，终究是凄凉一笑，背影满是落寞。</p>
“算了，输了就不说了。</p>
我不是输不起，林祈，你记住，我并不是输不起。</p>
陛下逝去后，人域必遭劫难，不管那敌人是帝夋也好，还是烛龙也罢，人域没有一个领头羊，没有一个至强者，必然会遭其他势力屠戮。</p>
但人域绝对不会灭绝，当人域生灵死伤大半，就会有新的人皇诞生，那条薪火大道属于人族、属于人皇之位，却不属于哪一位人皇。</p>
所以，你还有机会回人域去。</p>
我这些兄弟的子女们，也还有机会回人域去。</p>
人皇之位不必强争，多多依靠你老师，若我林家能将功补过，成一方稳固的将门，也足够了。”</p>
林祈张张嘴，忙道：“那为何非要这般、这般堕魔？”</p>
林怒豪回望了他一眼，左手递了过去，掌心拖着一只宛若尖锥的水晶。</p>
“拿着。”</p>
林祈下意识接了过来。</p>
林怒豪道：“百个真仙、天仙，战力也不如一个超凡；百个超凡，若不燃烧自身，也伤不到天宫最强的那几个神灵。</p>
堕魔，就给了我们向前跃升的机会，就有能伤到那些神的机会。</p>
实力越强，堕魔生还的概率越小，我算过了，一旦我踏过去了，就可与天宫神灵一战，就有了洗刷林家罪孽的机会。</p>
稍后我最先入池，若我能活，他们也会依次进入池中一搏；</p>
若我不能活，此事对林家提升不算太大，你就以家主的身份命令他们此事就此作罢。”</p>
“可……”</p>
“我意已决，”林怒豪摆摆手，不去看林祈，轻轻地叹了口气，“堕魔有可能活下来却心智全失，若我稍后失去理智，你就捏碎这水晶。</p>
就这样……</p>
自己多保重。”</p>
言罢，林怒豪向前迈出一步。</p>
哒！</p>
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伸了过来，抓住了林怒豪的胳膊。</p>
那只手在不断颤抖着，林祈张着嘴，嗓尖在颤抖，眼眶已被水雾模糊。</p>
“你……”</p>
林怒豪手腕轻轻一震，儿子的手臂被荡开。</p>
他略微扭头，嘴角扯出了少许笑意。</p>
“若你有了儿女，莫要学我，我这一生，对不住你居多……你若能开心快活些长大，却也不错。”</p>
言罢身形前走下坠，血池中溅起了少许鲜血。</p>
‘不思修行，你比得过谁！你本就只是中上之姿，若自己不上进，如何去跟那些修行天才去拼！’</p>
‘混账！把他侍女赶出府！’</p>
‘过来背书，这段经文若参悟不透，你今日就在这跪着！谁都不准给他饭吃！’</p>
‘恭贺将军喜获鳞儿！少将军的名字可起好了？’</p>
‘叫他林祈吧，请先祖多庇佑我人族，人域早日走出天宫困局，你我向前，打他个清朗盛世！’</p>
…</p>
“家主！家主！”</p>
“嗯？”</p>
林祈立刻回神，定声问：“可有敌踪？”</p>
那斗篷中的老者低声道：“您看南面……”</p>
林祈扭头回望，见那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手指微微颤了几下。</p>
“不要分心，盯紧各处，”他收回目光，低声道，“提防先天神来袭。”</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