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与许姑姑禁不住都笑了,桌上的气氛好象一下子又轻松了起来。
“雍亲王”淡淡地开口说,“郡主言之有理。”
许姑姑匆匆起身。不到片刻,那位虬髯侍卫跟在她的身后,大步流星,走进了厅内。
只听这位“雍亲王”说,“穆特步,将这桌上的饭菜,赏赐几碟进宫去。传朕口谕,今后如若再有雷同事件,朕会请那人,去到一个适合静心休养的处所呆着。”
穆特步低头肃穆地道,“嗻”。然后他便起身告退。
福晋在此时站了起来说,“万岁爷,您看,我是不是随车进宫看一眼?顺便看看章太医是否得空,请他老人家抽空来,给莲儿瞧瞧她的脚。”
“雍亲王”的声音,隐约含着些怒意。他扬声道,
“穆特步,今后宫内若再有这样的事件,不必来碧海山庄禀告。本王不是那雍正皇帝,管不着太多他的闲事。可以据此回复皇太后的口谕。”
福晋急道,“王爷请息怒。要看具体是为了何事。万一真是紧急事件呢,将来岂不后悔?咱们以前说过的,就事论事。”
“雍亲王”默然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说,
“福晋执意要去,本王也就陪福晋走这一遭,瞧瞧到底有些什么天兵天将。”
我们闻言,全都飞快地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雍亲王”大步走到福晋的身边,捉住了她的一只手臂。他们夫妇二人相携着出门去了。穆特步跟在了这两位的身后,匆匆而去。
第二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日上三竿了,“雍亲王”与福晋并未回到碧海山庄。
我到福晋院子里请了安,听许姑姑说他们昨夜没有回来,便准备告退。
门帘一动,诺如郡主从她的屋子里跑了出来,她喊住我们道,“莲花姐姐,兰花姐姐,到我屋里来玩吧。”
我与铃兰赶紧称好,走了过去。有人挑帘,铃兰扶我,我低头迈步,跟随郡主踏进了屋去。
郡主屋内的装饰极为精美,让人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我正要仔细端详,赫然发现靠窗炕桌边,坐着的正是弘旺贝勒爷。他今日着一件簇新的鸭青色长衫,看着好像一个小大人一般。他的身旁,立着那位霜儿姑娘。见我与铃兰进屋,这位姑娘立即热络地上前来给我们行礼。
我拉着铃兰,微笑着与她见了礼。然后我与铃兰,一起蹲下给这位贝勒爷请安。
他抬手示意,让我们不必多礼。
郡主爬上了炕桌,旁边有位年老的嬷嬷护着她上下。
她朝我笑道,“哥哥与我在下棋,莲花姐姐与兰花姐姐也来,好不好?”
我才看见,炕桌上摆着手谈的器具。
我微笑着说道,“多谢郡主,民女对棋艺一窍不通。”
铃兰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没有动。
郡主问我,“姐姐们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我恭敬地低头答道,“民女惭愧。实在并没有做些什么。随意做些针指,打发时间。”
铃兰在我旁边低语,“我家格格,也曾学了琴棋书画。”
我拉住了她的手笑道,“琴棋书画,大半已还给了当年的先生。铃兰倒是跟着先生,也学了一阵,不妨可以与郡主细细说说。”
铃兰羞涩地说,“奴婢只懂得皮毛。”
那位霜儿姑娘开口说,“格格请坐啊。请上座。”
她的话音未落,那位小贝勒爷站了起来,离开了炕桌。不一会儿,他从隔壁搬来了一只巨大的雕花木椅,轻轻地放在了我的面前。此人的气力确实让人吃惊。我福了一下身子,感谢了这位爷一番,微微往旁边站开了一步。
然后我朝他们众人笑说,“多谢贝勒爷,民女实在不敢坐。不知郡主与贝勒爷,还有何指教?”
郡主歪着头说,“让我想想。”她似乎在思考。
那位小贝勒爷咳嗽了一声。
郡主哦地一声叫道,“还有,问你脚为何受伤。问你,下午我们到河边去玩,你来不来?”
我微微笑了一下。原来她是代人提问。
我回答说,“民女幼时落马,摔断过足掌。多谢郡主相邀,河滩石子路滑,民女去了也只会添乱,还望郡主多加谅解。不会计较,民女不懂事。”
诺如郡主急切地说,“不行,你必须来,兰花姐姐也要来。”
我笑道,“如此民女便多谢郡主的厚爱了。不知是什么时辰出发?”
那位小贝勒爷的声音响起来,“你们不用去了。”
他的声音中,似有一丝恼意。
我低头又福礼道,“民女多谢郡主与贝勒爷的宽仁。民女先行告退。”
然后,我拉起铃兰的手,走出了郡主的房门。
还未走远,身后传来那位小贝勒爷的声音。我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去。
他看着我说,“还有一个问题问你。”
我淡然说道,“请贝勒爷指教。”
他定定地看着我说,“刚才你为何生气?也不回答问题?你是觉着,爷不配做你的朋友?”
我心中一动,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朋友?
我还以为,他会直接吐露所谓的情意。他们满人亲贵,不都是看到稍微齐头整脸的,便能立即遣媒人上门,几日后便抢进家门的么。
我看着他,呐呐地说,“民女并未生气。实在是,旧时的功课荒疏,平日也确实只做得些刺绣针线。贝勒爷折煞民女了!民女乃微末之人,难以当得贝勒爷的朋友二字。”
他的声音颇为俊朗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格格看起来,是那七窍玲珑之人。时时处处小心翼翼。小爷觉得,有些过度了。有些事,你可能不明白前因后果,小爷便说与你知道。”
我立即行礼道,“愿闻其详,敬请贝勒爷指教。”
铃兰见我恭敬,也不敢作声。
这位贝勒爷背着手,仰头看天说道,“瓜尔佳格格,我能揣度你的心意一二。我看你,似乎颇为惧怕,好像入了豺狼虎豹之所的态度。但你其实不必防我。我对你颇多注目,只是因为你让我常常想起一位故人。”
我看着他的双眼,听他缓缓说道,
“不错,正是你的阿诺姐姐。”
“她对本人,曾有活命之恩。本人永不敢忘。”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你不必怕我,我也绝不会害你。你昨夜说,不愿成婚,无爱无怖。格格的态度很明确,爷也不是笨人。不过,你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求娶你。”
我脑中嗡地一声。
他看着我,还是那样,似笑非笑的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