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嘉荣告别了相依为命的老法师,背着包,拿着十岁那年老法师帮她制作的橡木巫杖,下山了。
因为她要去神殿的法师学院继续深造。
大踏步走了二里格路来到格理岛的港口码头。
码头的情景让嘉荣觉得自己的双眼、双耳和脑子都受到了冲击。
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港边停泊,有的被拖来准备修理,有的正在装卸货物。水手用奇异的方言大声喊话;码头工人背扛箱子,快速穿梭在桶子、缆绳、船桨堆、人群中;大胡子商人身穿长袍,一边讲话,一边小心翼翼地从黏糊糊的石板路上走过……
她以前从山上往下看时,以为这里是波光粼粼的静寂海湾,偶尔有船帆掠过海面,如同海鸟飞过,一切都跟画一样美丽。从来没想过现实是这样的混乱——叫嚷、冲撞、怒气、紧张、忙碌,还有难闻的气味。
码头上当然有风,从海上吹来,但和她还在山上感受到的清新而略带咸湿的味道完全不同,这里的风充满了臭鱼、烂水果、过期香料、粪便以及汗水、牲畜的混合气味。
她在山上习惯了苍茫的天空,清新的空气,这股恶臭让她有马上转身离开回到山上的冲动。不过,还是忍住了。
“估计谪仙人初入凡尘就是这样的感受吧!”她自我安慰,然后汇入人流,在混乱中艰难前行。
“让开!”一个肩膀粗鲁地撞开嘉荣,旋即消失在推推搡搡的人群中。
嘉荣退到路边,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还是春天呢,看来山下要热很多。现在她需要找一艘船,然后上船尽快离开码头。
可是码头有这么多船,该找哪一艘呢?
“小子,你是个法师学徒?要去陆地?”一个高大肥胖的身影挡住了嘉荣面前的阳光。嘉荣自小穿男装,因为这样可以自由地在山上撒野。
嘉荣抬头看到一张张圆乎乎的脸——因为肉太多,面孔上原来凸起的部分好像都快要被抹平了,点点头。
“我有一艘船,马上要起航。你会操控天气吗?”胖船长看着嘉荣手中的巫杖。
“会。”嘉荣干脆地回答,不过没试过,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那好吧,我的船可以送你去对面的蚊子湾码头。只要你愿意在需要的时候,帮忙操控一下风向。”胖船长看起来心情不错,他指了指码头边上的一艘小船。
那是一艘不大的船,船舱已经装满了货物,有几个船员正将用绳索将货物固定,高高的桅杆上飘着一面蓝色、细长的䲟鱼旗。
“好。”
“很好,那你先上船,就说你是我请的天候师,上船后自己找个不碍事的地方。我去港口长那里拿文书。”胖船长朝嘉荣挥了下手,然后挤进人流。
上了船,嘉荣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一个不碍事的地方,到处都是捆扎好、堆得整整齐齐的箱子、木桶、铁桶。她只好来到船尾,坐在货堆旁的一个木桶上,算是把自己安顿好了,然后好奇地打量着船里船外的情景。
胖船长很快回到船上,他坐在龙骨和船首交接的一块支撑厚木板上,船首雕刻成蛇形。他身边还坐了一个年轻人,手握鼓槌搁在一个大鼓上。
水手跳上船,他们都是身材结实的汉子,手臂特壮,粗大的胳膊上全是虬结的肌肉。
一个舵手走到在船尾柱的右边就位,等候船长下令。
船长的嗓门跟他的肚子一样大,他高吼一声“开船”在船尾的嘉荣听来就跟打雷一样。缆绳被解开,由两条划艇牵引着离开船坞。
接着,船长高吼“开启桨眼!”
鼓声响起,船两侧各五支大桨“咔”一声,同时下水。水手弓起背,依着鼓声划桨。
船宛如飞鱼,划向空旷寂静的海域。港口的骚乱嘈杂一下子就被抛在后面。
嘉荣回首,看着渐渐远离格理岛和那座突起的鸟部山。从这里望过去,只能看到绿色的山坡、还有山顶那一片突兀的红岩。自己和老法师住的木屋大概被树木掩盖住了,不过,嘉荣在心里描绘出了它的样子。
过了一段时间,船上升起了帆,靠风力前行,水手停下来休息。
嘉荣发现,自己乘的船航速并不是很快,可能是货物装得太多,吃水太深的缘故。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两艘挂红色鲤鱼旗的货运船和一艘挂彩色鱿鱼旗的大船从旁边超过。现在后面又有一艘挂着小䲟鱼旗的小货船追了上来。
正在休息的水手们发出了一阵哗叫。
嘉荣听不懂他们的方言,但大概能从他们的神态、动作猜出来,他们对后面追上来的小船表示不满,被大船超过他们也就忍了,被同级别的小货船超速,就跟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丢脸。
胖船长两只手各拿一个竹筒,朝船尾走了过来。船速虽然不是太快,但在海浪中前进,船只总是会稍微颠晃,不过船长走得很稳。
“来,喝一口!”胖船长将左手拿的竹筒递过来。
是麦酒,竹筒口还堆积着细腻的白色泡沫,嘉荣伸手接过,却没有喝。她以前在岛上只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