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宗望将这些年的往事一一道来,赵凤声起初听得昏昏欲睡。往前倒回几十年,谁都是穷人,谁都有刻骨铭心的辛酸旧事,个个都有老生常谈的资本。可当听到钱宗望说完最后一句话,赵凤声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终于明白钱宗望为何要发出那么多感慨。
这位省城富有传奇色彩的大富豪,命不久矣?
赵凤声仓皇起身,审视着凝望窗外泰亨掌舵者的背影,有些佝偻,有些苍凉,正如天上那抹雨过天晴的残阳一样,有种不为人道的暮气,昏昏沉沉,即将落于西山。
钱宗望今年多大?按照刚过半百的年纪而言,正值男人的黄金期,头脑和阅历处于巅峰状态,绝对不会贴上“老年人”这种标签。可老天爷是公平的,不会拿金钱去衡量一个人的生命周期,哪怕权势滔天,哪怕富甲天下,都逃不过生死轮回这一劫数。
“钱总……您得的什么病?”赵凤声不知该用什么话去安慰仅剩六个月生命的病人,在病魔面前,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重要么?”钱宗望轻轻说道:“国外,京城,甚至跑到蕴空山,不管是西医中医,给出的结论完全一致,断定我的命不会超过半年。当然,这个世界充满奇迹,或许到时候上天会看我钱宗望可怜,网开一面,让我苟延残喘多活几年,但这种概率微乎其微,据说只有几百万分之一。”
“那我只能去庙里拜拜菩萨了,祈求您健康长寿,别的忙,似乎真帮不上。”赵凤声遗憾道。
“凤声,我病重的消息,就连蛰熊都不清楚,整个公司上上下下,也只有大民知晓,包括天瑜和大宝,我对他们从没有说起过,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因为这件事情散播出去,董事局人心惶惶,那些觊觎我泰亨的豺狼虎豹,势必会想尽办法吞掉这块肥肉,到时候仅凭那几位老古董,挡不住惊涛骇浪般攻势。”
钱宗望知道生命即将了结的时候,并未惶惶不安地了此残生,而是继续挂念着泰亨和他的一对子女,这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父亲和翻云覆雨的豪雄,磊落不失豪迈,柔情又不失铁骨。
泰亨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发展到现在宏伟规模,跟钱宗望的个人魅力不可分割。
“大宝年纪还小,您准备让他半年后接班?有些太草率了吧?”赵凤声猜测着下一任泰亨董事长人选。
“我还有个女儿。”钱宗望负起双手,脸上呈现出骄傲的光辉。
“钱天瑜?她一个女孩,能接过来这么重的担子?”赵凤声锁起眉头。
赵凤声只和钱家大小姐有过短暂接触,印象模糊,谈不上有多了解,可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接管规模超过百亿的巨型企业,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赵凤声由于雷斯年的缘故,经常看一些财经杂志,目睹过女性富二代接过家族传承的先例,但大部分是站在台前适应角色,后面有老爹老妈在撑腰,有什么焦头烂额的事情,有人替她们解决麻烦。钱天瑜担任泰亨董事局主席,那是真的意义上一人统领千军万马。赵凤声骨子里有点大男子主义,他不觉得一个花信年华的女孩能够担任起这么重的责任。
“你不要小瞧了天瑜,她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出席董事局例会,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都会尽量讲给她听,需要个人顿悟的疑难问题,她也都能慢慢领悟,是个聪明孩子,我不担心她会出现什么差池。而且我们有过君子协议,等到大宝学成回国,她会专心辅佐弟弟,我会送她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当做嫁妆。只是有一点我还放心不下,那就是年纪,还是太轻了……假如老天爷再让我对付个三年五载,一切不稳定因素都会扼杀,但是现在,我还真不敢妄下定论……”钱宗望摇头长叹道。
“看来您跟有些老人一样,思想比较古板,奉行着传子不传女的原则。”赵凤声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