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议王建设续弦,并不是赵凤声恶作剧式的调侃,他是真想让辛苦大半辈子的老好人,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王建设妻子过世的早,在王鲲十岁左右就得了绝症撒手人寰。怕两个孩子遭罪,他不敢找个半路夫妻,自己又当爹又当妈,每天下了班,担心孩子挨饿,第一时间赶回家做饭,应酬推掉,家庭重担全都落在他的肩头。
按理说他从业近三十年,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熬个法警政委支队长的级别,可王建设的心思都扑在家里,确切的说是在两个孩子身上,对那些官场攀爬并不热衷,战友们几乎都混个局长副局长之类的名头,再不济也能弄个派出所所长当当,可王建设的身份一直是普通法警,普通三年是正常,但是普通三十多年,就有些不普通了。
机关单位无非就是熬资历,讲背景,论人情,头脑啊手腕啊,稍微灵活点就能提个芝麻绿豆小官。王建设对这些东西不敏感,对待领导、同事和街坊都一个态度,毫无城府的笑容,木讷到呆滞。邻居们都说王建设是个好人,可赵凤声最讨厌这两个字,三十年前顶着好人的帽子能被人高看一眼,说亲的媒人能踏破门槛,现在呢,好人就意味着平庸,好人就代表着没出息,好人潜台词就是坏人可以随便骑在脖子拉屎。
“叔,拆迁款你收好,一分钱都不给他们,把钱存到稳当点的银行,利息和退休金一年也不是个小数,足够你自己开销了。没事了就出去旅旅游,去青山绿水的好地方转一转,哪都比咱霾都强,等上了岁数,就去养老院呆着,估计那俩玩意娶了媳妇转眼忘了娘,别说孝敬您,不把您老底挖空就算好的。您都付出了大半辈子,天天操心白眼狼,我都替您不值,得为自己活一活了。”
三岁看老,王鲲王鹏兄弟俩完全没继承王建设憨厚老实做派,都是拼命往自己兜里捞好处的主儿,赵凤声和他们接触这么多年,哪能不清楚王氏兄弟的秉性。为了几十万能冲亲兄弟动刀子,要是甩出个千八百万,估计都敢跟自己老爹翻脸。
“哎!……”
王建设愁眉苦脸长叹一口气,摇头道:“我也想落个清静,可他们俩还没成家立业,到了下面,我咋跟他们过世的母亲交待。我自己日子过得紧巴点,我自己咬咬牙能挺过去,给他们娶妻生子才是大事。生子,你去帮我劝劝,兄弟俩动手归动手,可不能伤了和气啊,只要他们俩不打架,拆迁款我一分钱不要,全给他们平分。”
“叔!您这叫姑息养奸懂不懂?!他们俩成这个德行,都是您给惯得,慈母多败儿,慈父更败儿,要是您天天拿着鞭子伺候,那俩货敢伸手找您要钱?借他们俩胆!”赵凤声义愤填膺喊道,当着老子面怒斥儿子品行不端。没有子女的赵凤声,根本体谅不到王建设的舔犊之情,以旁观者姿态,站在中间立场看待是是非非,只有对与错,没有父与子。
王建设手臂沉重伸向烟盒。
赵凤声前先一步夺过。
王建设揉了揉眉心。
“只要您舍得,我帮你教训他们。”赵凤声自己点燃一根烟。
“咋教训?”王建设分明担心赵凤声硬来,一脸担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