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一月六日,周二,当天最低气温为零下四十摄氏度。
清晨七点,伊莲娜锁好了大门和院门和陆飞一起出了别墅。
两人穿的像狗熊般臃肿,背着双肩包互相搀扶着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他们早早出发是去赶公车,到军部大楼集合。
8点不到,两人到了军部大楼门外集合点,很快他们被赶上了一辆带顶棚的军车车厢,和一堆大老爷们挤在了一块。
军车很快发动了,放下了厚重的布帘子。
车厢里晃来晃去,颠簸不停,几近密闭的车厢还是冰寒刺骨。
陆飞把伊莲娜紧紧的搂在怀里,才让她逐渐不哆嗦。两人身边几个糙汉子看着陆飞面露羡慕的表情,有个五十来岁的大爷不自觉的掏出烟斗,咬在了嘴上。
“这位大爷,在密闭的车厢里抽烟我们都得呛死,何况还有女孩子在呢。”陆飞轻声道。
“我不抽,只是习惯性叼着而已。我都不是部队里的现役士兵了,哪还有烟草。”大爷转过头来解释了两句,声音苦涩而消沉。
“大爷贵姓啊,这么大年纪了还来拼命?”伊莲娜笑嘻嘻的问道。
许是伊莲娜年轻漂亮又声音好听,大爷撇了她一眼,语气平缓道:“叫我莱蒙托夫,小姑娘,大爷也没办法,只有这份工能每天挣3倍口粮,家里还有孙女等着吃饭。”
陆飞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周围二十来个四五十岁的老毛子,心里有点沉甸甸。
这一仗打完,俄罗斯男多女少的情况70年后都没缓过来。
“我叫弗拉基米尔,大爷,烟叶我也没有,香烟拿一包去!这一趟大家都是战友,互相照顾。”陆飞一扬手,一包香烟飞了过去。
“谢了,同志!你看上去比我儿子还年轻,倒是大方的很!”莱蒙托夫眉开眼笑的接着了烟。
“想请教您,这趟差事危不危险?应该怎么做?我们俩这是第一次。”陆飞诚恳的问道,
“自然是危险的,否则给这么多粮食?我们先去坐火车,大概10个小时左右到沃尔霍夫,晚上立刻要开卡车去列宁格勒。这一趟相当的危险,火车会被德军飞机扫射,我们躲在车厢里倒也罢了,晚上在冰湖上开车那才叫九死一生!”
“是因为开车很难,容易出车祸吗?”伊莲娜好奇的伸头问道。
车厢里没出过车的新人也支起了耳朵。
“在冰上开车自然很难,轮子绑了防滑链条也容易打滑。可更危险的是沿路有德军的夜航飞机来轰炸!运气好冲过去,运气不好当场被炸死,运气更不好掉进冰窟窿里活活冻死!小美女,你说危不危险吗?”
“雪夜行冰车那也是没办法,列宁格勒的兄弟姐妹们都快饿死了。”陆飞无奈的摇头道。
“小伙子觉悟很高,你说的对。”
“有什么办法降低风险吗?”
“小伙子我劝你,如果车技好最好开着车门开车,随时准备跳车!卡车没了粮食没了,可以再造再运,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明白了,谢谢大叔。”
“没事,其实晚上能不能把粮食运过去,都看命。这几天司机和卡车损失异常惨烈,从大半个月前开始冰上运粮到现在,听说有两百多辆卡车掉进冰窟窿里,司机至少死了百把个。”
“该死的?国鬼子!他们想活活饿死列宁格勒的老百姓。”伊莲娜握紧了小拳头。
她想起了维亚济马森林里父亲悬在空中的双脚,午夜梦回时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赢得这场大战,我们是正义的一方。”陆飞看了眼伊莲娜的表情,知道她又想起了父母的血海深仇。
一车的中年老毛子都想起了家里人或多或少的牺牲,每个人脸上或黯然、或仇恨、或害怕,气氛一下便凝重了起来。
很快他们在列宁格勒火车站(莫斯科市内火车站就叫列宁格勒火车站)的站台上下了车,陆飞和伊莲娜被分配在一个装满弹药箱的车厢中。
陆飞拉着伊莲娜坐在弹药箱上,自己跳下车拉住路过的军官:“长官!让我们坐在弹药箱上也太危险了吧,为什么不让司机集中在一个车厢内?晚上还要开车,白天休息不好晚上不得打瞌睡?”
“没办法,上次司机们聚在一个车厢里,结果被敌机航弹全炸死了,分散点不会全军覆没。”
“不会吧,我们报名的时候也没人说路上这么危险啊。”
“你这个同志真有意思,介绍工作当然要说福利好人轻松,至于风险和辛苦不是应该的吗?现在是战争年代!”陆飞瞠目结舌的看着理所当然的军官消失在了远方。
他总觉得上了贼船,早知道自己搞辆车去了。
早上9点30,火车哐嘁哐嘁的启动出发了。
火车开动后,陆飞打开车厢后部的小门,从边上简易扶梯上去看了眼车顶。火车车顶铺设了不少棕色、暗黄色枯黄的树枝,伪装成和森林接近的保护色。
火车外的环境惨白冷烈,陆飞只是吹了片刻便鼻涕长流,赶紧下去进车厢了。
车厢内伊莲娜整理出了一小块地方,两人相拥而坐。
不一会儿陆飞嫌屁股下弹药箱硌得慌,又无聊想找点事做,干脆掏出匕首撬开了一个弹药箱,想看看到底运的是什么。
“不错嘛,全是肉罐头,我还以为是手雷子弹一类的弹药呢。”
“现在列宁格勒前线的指战员们和老百姓最缺的是油脂和蛋白质,就是不知道这些食物能不能顺利运到他们手中。”
“我拿几个,以后到了列宁格勒市内就领不到了。”伊莲娜习惯的四下看看,把几个铁罐头朝鼓鼓囊囊的背包里硬塞,动作熟练到让人心疼。
“嘀嘀嘀!”不知哪来的哨声忽然响起!
尖利而惊恐。
陆飞拿起身边的莫辛纳干,朝车尾小门走去,回头道:“你看着我们两人的包,躲在弹药箱堆里,千万别出来。”
“亲爱的,我也来!”
“我听到飞机的嗡嗡声了,你想用美丽的胸膛挡子弹?”
“哦,那你小心点,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陆飞脸抽抽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开门出去了。
他小心翼翼的爬上车顶,探头看去。
天空中几架战机正在互相追逐盘旋,不时狗斗互射。
很快有架德军战机俯冲了下来,和列车行进成一直线,压低了机头!
“哒哒哒,哒哒哒!”一条火线凌空倾斜了下来!
陆飞下意识缩起了脑袋。
簌簌簌的声音从身边响起,子弹线从火车旁掠过,把轨道边的树林打的白雾升腾,高大的乔木树冠和树梢上的白雪被大量打落。
陆飞摸了下背后的莫辛纳干,想了下,觉得还是省省吧。
自己不是白头山的宇宙之王。
空中的德军战机转了个弯,再次杀了下来。
火车车头后有苏军的高射机枪抬了起来,嗵嗵嗵的开始射击!
陆飞飞速出溜下扶梯,冲进了车厢内。
他手忙脚乱的在狭小的走道上搭起了积木,用弹药箱在过道上方搭了个一米见方的“小屋子”。
“钻进去!火车顶上的铁皮挡不住德军战机的机枪子弹。”
“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吧,有这个必要吗?再说这么小,够我们俩躲吗?”伊莲娜被陆飞一把拉进了“小屋子”,不以为然道。
伊莲娜话音未落,嗡嗡的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