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家的本就是为了探动向而来,姜薇这话,极合她的心意,也不疑她十分平常的举动里,带着勾子,闻言应了一声,挑帘进来:“姑娘要买什么?”
丁香早在姜薇说那话的时候,已把昨儿晚饭后,大家聚在一起列的单子取了来,一同取来的,还有姜薇画的那个简易人力除草器。
姜薇先说要自己要买的东西。不过是一些韩大郎一时没想到的笔墨纸以及家常使用的小东西。
这都十分寻常,韩林家的自是放心,一一给何文庆指了,到镇上去哪处买,哪家的价钱公道等等。
又歉意地笑:“原这些东西,姑娘使我们也成,就是庄子里这两天开忙了,倒累着你的腿了。”
这是和何文庆说的。
何文庆赶忙客套,说是自己即告了假,帮五姑娘跑个腿儿不值什么等等。
姜薇等两人客套了两句,这才笑着拿出自己画的简易人力除草器,道:“那些东西还罢了,不过是家常的东西,估摸着哪儿能买的着,就是这个东西,是我从书上瞧来的,从前也没见有人使过,怕一般的铺子打制不出来,还得大娘给说个可靠做活精细手艺也过关的铁匠铺子。”
说着话,她把那张纸平铺在桌子上。
韩林家的搭眼一瞄,见这纸上画的,差不多就是个小犁头。不过犁头的柄是弯的,这个是直的,下头的犁头不是单面弧形的,却是个带着尖头的像是小铁锹一样的物件儿。
小铁锹屁股后头有一个轮子,正方伸出一个大大尖型架子,再有便是直柄上头,有一个凸出的环,上头画着一根长长的墨条。
一时下也瞧不出这是个什么物件儿,便随口问:“姑娘这是要打制什么,作什么使的?”
顿了下又说:“要是用在田地上头,却是不用再白费那个钱儿了!咱们庄子里,早年置下的各样犁头多着呢,都在后头堆着。”
姜薇摇头笑:“不是那样犁地的犁头,是个除草的物件儿,是我从书瞧来的,说是用这个东西除草,极是省时省力。我这头不是弄了个小菜园子么,我又不耐烦天天蹲在那里除草,这就想到这个了。虽说原先书上说,这东西是用来在麦田里除草的。不过我想着,大田里能用,菜园子里肯定也能用。”
姜薇指着纸上的各个部位讲解道:“这根长线条,是穿的牵引绳,下头这个尖型的铁架子是等到麦子长高了之后,用来分拨麦子,说是可以防止除草的时候,霍霍麦子。最下头的这个尖头铲子,才是用来除草的,后头这个轮子却是防着铲子吃土太深,太费力。前头拉绳的人,也能借着这个轮子省点劲儿,再有就是,轮子过去,正正好把铲过去的泥土再压一下,把那草根上的土压开,省得它被泥土包着,淋点雨再接着活。”
说着,她比画了一下:“说是用的时候,一个人在后头扶住把手,一个在前头拉着绳子往前拉,犁头过去,土也松了,草自然也被铲掉了。因有这个轮子,用起了比较省力,十来岁的娃子也能拉动。”
姜薇画的是她儿时在农村里常见,那种简易人力除草工具。
最早的时候,她恍惚还记得,大家是用锄头,一下一下的锄,要么就是用铲子钻到玉米地里,蹲着闷头铲。也记不得从时候开始,便换成了这种更省时省力的农具,也就没几年,除草剂大行其道,连这种农具也消失了。
因为结构简单,又是人力,想来以时下的锻造水平,做起来一点都不难。
韩林家的心头突然生出一种怪异感来。
总觉得五姑娘这话,好似是叫她听的。因为,她在听到麦田里除草这话,一下子就想到了庄子里的活计。
可说要是吧,她一丝也不看自己,话头间也只说自己种菜的事儿。
只得给何文庆指了镇子上自家常合作的那间铁匠铺子,一边琢磨着一边出了院子。迎头瞧见韩林从李冬生家大步出来,便站定脚,等到他到了跟前儿,韩林家的这才问:“你们今儿跑了这一大早上了,人手找的咋样了?”
“嗨,可甭提了!”韩林愁的重重叹了声,“今儿一早,我们六七个人,全部出动,周边的这四五个村子都走遍了,只得着二三十个人的准信儿。”余下的不是说家里忙就是地里忙,有的干脆就直愣愣地提去年秋后的工钱。
这架式韩林还能不明白么?人家这是对去年秋上的工钱迟迟不发不满,故意躲着,故意拿乔呢。
韩林家的就皱了眉。
这小两千亩的地,往年到了做活的时候,至少得百十个短工,才能强强赶着节气做完一遍子活计。这生生和往年差了三之有二。
韩林愁道:“就这些人,话也还没说死呢。”
韩林家的就不觉想到了,才刚五姑娘画的那个怪模怪样的除草铲。
一开始她没细想,这会儿再琢磨一下子。
要问春上最缠手……不,是庄子里最缠手的活计是什么,那就是除草。
春上还稍好些,一开春气温低,那草长得慢,倒也不怕。可是秋上,从麦子收了后,每隔十天就得锄上一遍子,你要敢偷一次的懒,那草就得埋了庄稼。
而且春上虽说稍好些,可庄子里为了省人工,已经把头一遍草的活计给省了。眼下说是头遍,在农家里已是二遍草了。
早上起身,她就去田里瞧了。田间好些面条菜水萝卜棵青蒿等野菜杂草,已长得密密麻麻的。特别是那蒿子,长得极快,杆子还粗,你要敢不管,回头到了收麦子的时候,搭眼一瞧,满地都是开满黄花的蒿子,你要问麦子在哪儿?根本瞧不见!
可,即便是做活最麻溜最踏实的长工,一晌午最多锄一亩地,已是极限。
而用五姑娘才刚弄的那个玩艺,却是和在田间空跑趟差不多。一个壮年劳力一晌午怎么着也得跑个五六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