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胭这才行礼退下,出了园子都已经七八步了,她莫名其妙的没忍住,还是大着胆子回望了一眼。
那缃袍男子正在内侍的帮护下,狗熊般的爬下树来,累得宫袍脏了俊脸花了,仍然高举着手,宝贝般的护着摘的几株梅花。
“殿下……国公夫人……不是吧?”隐隐听得那内侍打趣。
缃袍男子没有回答,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人,方才还冰霜可怖的脸泛起了笑意。
那样温柔的笑啊,哪怕是隔了老远,杨胭也觉得心跳仿佛都在那刻停止了。
“是住在贾府的良家子花氏么,殿下对她,真好。”杨胭呢喃,这样的笑,她懂,她也曾拥有过,只对她这般笑的儿郎。
……
“胭儿,你等等,再等等,我一定接你进刘府,我们就一直在一块儿,我从来没有嫌弃你是庶出,你只要等着我。”
蓝袍纶巾的书生热切的看着她,誓言和他的瞳仁一般,干净得让人生不起怀疑。
于是她信了。年过双十还未议亲,受闺中耻笑。
“胭儿,我想出人头地,我想得家族重用,钱府现无主母,若是你做了家主的妾室,必能位同如夫人,你便能成为我的助力,只有你了。”
蓝袍纶巾的书生依然热切的看着她,就差跪下来求她,仿佛她真就是那一份只有。
于是她也信了。哭了三天后自荐名帖,走入钱府。
再后来,书生要娶吕氏女了,她成了皇帝的嫔妃,红墙后活着也当死了的女人。
……
杨胭再次看了一眼那缃袍男子的笑,十二月的日光阴蒙蒙的,她却觉得那般的笑,能将天儿都映亮堂了。
梦一般的美。
是她人生中最后的好日子。
当天晚些,东宫的车架驶入了贾府,一男一女下车来,被前拥后簇的迎进上堂,老远就闻到了粥香酒香和爆竹壳子的烟味。
“给外祖母请安了!”
行过了臣礼就是家礼,赵熙行和赵玉质向贾韦氏问安,乐得老太太的皱纹都笑成堆了。
“好好好!快把腊八粥端上来!老身亲眼盯着他们煮的,你们小时候最爱喝,特别多加了红枣!”贾韦氏一叠声的吩咐,热腾腾的饭食长龙般的呈上来。
“许久不见外祖母,您老身子可好?外孙女想您得紧!”赵玉质小孩儿般扑上去,抱着贾韦氏撒娇。
赵熙行素来紧绷的脸色也软和下来,难得没劝赵玉质,连声唤把新织的狐皮手捂子拿上来,说是天冷了,让贾韦氏戴着暖手。
满屋子欢声笑语,三冬如春,关上门了就只论家,不论臣,贾韦氏是贾章之妻,贾婵之母,他二人嫡亲的外祖母,宫里宫外不常见着,自然见着了就亲。
贾韦氏又似想起了什么,朝后宅喊:“怎么还不出来?我外孙儿都到了,梳妆打扮要花那么久?”
旁边的丫鬟七嘴八舌:“老祖宗饶过良家子罢!就是百姓家女儿,见着自家男人都要多打扮会儿,何况是见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