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大人们把批错的折子都压着,先拿到内阁初步商议,殿下这边奴才劝劝。”豆喜一横心,低道。
朝臣们面面相觑,但又没谁有这个胆子进谏,只得装作眼瞎,拿了折子退下,临了还唉声叹气,觉得圣人愈发偏了。
殿门刚一关上,赵熙行抬头:“确定?”
暗中有龙骧卫抱拳:“根据天家在江南的眼线回报,尹氏前脚夺魁,后脚花二姑娘就出门寻家主了,还有眼线向钱府宫女暗中打听过,尹氏要过门,花二姑娘也要过门……”
“同一个人。”赵熙行兀地接口,狼毫在指尖折为两段。
龙骧卫缩了缩脖子,压低语调:“消息都是宫内特别训练的鸽子传回来的,千里传音,不应有误……”
“同,一,个,人。”赵熙行再次打断,重复,咬牙切齿。
龙骧卫头皮一麻,不敢说话了。殿内的温度以可怖的速度下降,尚是十月,却恍若刮起了雪,从人的衣领手腕钻进去,咻一下,冻得骨头酸。
“怎么不说了?”赵熙行看向龙骧卫,似笑非笑。
“殿下恕罪!属下愚钝!最新的消息是,花二姑娘还没有寻着家主,圣人也充耳不闻……”不过片刻,龙骧卫就满头冷汗,汩汩的滴。
“本殿就猜到,钱幕怎么会让她找到他,父皇也定会将计就计。”赵熙行松开掌心,看着碎裂的狼毫管扎出来的血窟窿,眉间腾起异样的狂热,“好,很好,想不到啊,这世间还有一个人,敢抢我的女人。”
龙骧卫和豆喜扑通扑通跪下,浑身都软了,被吓得。他们没见过这样的东宫,似乎是阴鸷的,但眸底又烧得滚烫。
是那种被饿了几年放出来,看见猎物兴奋得发狂的狼。
赵熙行青筋一爆,鲜血从指缝淌落:“距离囍嫁大典还有几日?”
“六,六日。”豆喜颤着声音应。
“备马,还有,给本殿把朝服金冠装起来,并几两碎银,万勿显眼。”赵熙行站起来,看着满手的血,微眯了眼,“一盏茶,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奴才这就去!”豆喜醒过神来,开始疯了般的在宫内狂奔。
“属下立刻安排龙骧卫随行,护卫殿下周全!”龙骧卫也抹了满额的汗,准备起身,却被赵熙行一记眼光刹住。
“不用,人多了,易耽搁。”话音刚落,赵熙行就换好了布衣,脸上贴了狗皮膏药,半只脚踏出了东宫。
豆喜牵着马跑得大汗淋漓,三步并两地冲过来,将粗布包裹和缰绳塞给赵熙行:“金吾卫那边奴才也通知过了,六道宫门大开,殿下直接就能冲出去!”
“皇太子殿下,这不合礼数啊!您是监国,身份贵重,安危事关天下!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呢!”龙骧卫疾呼,涕泗横流,或者说此刻帝宫的所有人,都快哭了。
豆喜看着远去的一骑飞尘,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瞬息之变才不像是做梦。
“吩咐宫人,把离主殿最近的嫔妃殿打扫出来,还有各个品阶的妃嫔衣裙,也都清理出来,彼时只怕是任选的。”豆喜深吸一口气,传话。
宫人们大惑不解,皇太子片叶不沾身的过了二十五年,妃嫔殿成冷宫,妃嫔衣锁箱底,天下差点就把他和李郴凑一堆了。
“殿下何时这等吩咐过?”龙骧卫也在旁边迟疑。
“放心吧,这一闹,心里的东西都翻到了面儿上,回来的就不是姑娘,得是娘娘咯!”话虽这么说,豆喜却暗暗捏了把汗。
六日,只有六日要抵达江南,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赌,注定了这一路得折半条命,风雨兼程的赵家乘风郎,都押在这一盘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