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行确实心情有点不好。
因为他突然想到,欢喜,这种直白市井,但也坦率真心的话,程英嘤有对他说过么?
好像一直都是他说来说去,那个心尖上的人儿,有过一句明白话“欢喜他,满心满眼都是他,见了开始想他,不见他就更想他”么?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赵熙行忽的紧张起来。本来胜券在握的心顿时悬到了半空。
各种有关的没关的胡思乱想全往脑海里凑,让他有些六神无主,指尖攥得玉辇扶手发白起来。
觉察到东宫异样,豆喜担忧的看过去,却听得赵熙行发沉一句:“回宫……准备布衣。”
花影扶疏,月影朦胧,人间情事花月好。
帝宫朱雀门耸立在夜色里,如同伺机而动的梦魇,轰隆,红铜门打开,月光剪出两抹倩影。
坤宁宫姑姑迟春掌了掌曲柄宫灯,一福:“唐姑娘,皇后娘娘夜深召见你,也是事关重大,以免那些有的没的被人听去了,就能传变了样。”
唐岚岚盈盈下拜,低眉顺目:“多谢姑姑提点。岚岚能得娘娘看中,定不会辜负娘娘厚望。”
“姑娘贵为大将军之女,自然是聪慧得紧。想来娘娘未出口的意思,姑娘也明白吧?”迟春眸影晃动。
唐岚岚一笑:“臣女只是孺人备选,正主儿还是沈银沈姑娘,臣女自知本分,绝不敢逾越沈姑娘。还请姑姑转告娘娘,便就是这一点能往上去的恩赐,我唐家上下已是感念不尽了。”
“这就好。娘娘没有看错姑娘。请罢。”
迟春满意的点点头,意在送客,唐岚岚却又凑近来,将一把金瓜子偷偷塞到迟春怀里,唇角一勾,便转身离去。
轻纱薄影被夜色湮没,车轱辘吱呀,红铜宫门阖上。
迟春掂了掂手里的金瓜子,脸上的亲和迅速褪为讥讽:“沈锡选的好,这个女子足够聪明。”
“别看沈锡性子不讨喜,实在本事还是有的。”邱升从夜色中走出,凝住女子依稀的背影,笑,“此番也多谢迟春姑姑,在刘蕙耳边吹风儿,才让我等大业顺利进行。”
迟春瞧了男子一眼,挑眉:“我不过是按照沈锡的计谋,将沈银和行首大人那些小九九透给了皇后。皇后本就极重东宫声誉,知道半只脚进门的储妃竟然和叛党有千丝万缕,自然忧心万一沈银做出傻事,不仅是重罪,也会连累东宫。”
顿了顿,迟春叹了口气:“所以皇后应当认为,婚约圣人已经准了,金口玉言无法回转。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时过门一个孺人,万一储妃有任何不对劲,孺人能立马补上去。”
邱升深以为然,压低了语调:“这便是沈锡的法子……东宫属意花二,闹得天下皆知。如今莺莺燕燕都凑了上来,东宫应接不暇,也就没了精力插手禁军营的事?”
迟春面露凝重,点点头:“不错。东宫下令彻查你,形势不妙。所以沈锡才会棋行险招,来一个声东击西。”
邱升拢了拢衣衫,明明是四月,他觉得凉。
“要起风了。”
一声幽幽长叹,飘散在春风里,如幕宫闱一枝笛,彻夜梨花瘦。
唐岚岚便踏着一路笛声,车轱辘驶过半个盛京,停在了一处高门朱户,“唐府”的牌匾鎏了金,在夜色里也宝光煌煌。
“岚岚回来了。”唐兴笼着披风伫在府门口,见了马车,立马笑着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