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是有些人好了,但另一些人……比如殿下,堂堂的东宫啊,就要沦落到天天为生计奔波的地步么?”
陈粟猛的打断。眸底划过一抹戾气,触目惊心。
萧展看了眼不远处吉祥铺的幌子,想起大清早起来,和阿巍张罗生意,中午有婆婆熏的腌肉,吃了十二分饱,晚些盯着为阿姐煎药,从开始的目不识草到自己成了半个大夫。
萧展唇角一勾:“……也没什么不好啊?”
陈粟的指尖瞬时碰到了剑柄。
然而很快又移开,换上那副温和的样子,眼珠子一转:“殿下!东陵的事儿,臣已听说了!难道,您能眼睁睁看着,我东周的皇后被赵家人轻薄么?!”
哐当一声,雪花卷。
萧展的剑霎时搁在了陈粟脖上,眉间寒气凝成实质,一字一顿。
“你,再说一遍?”
“当年右相那厮就嚣张无比,如今他儿子也学了他做派!天启皇帝的继后,竟被他众目睽睽下,抱回了太医所!羞辱,这是对我东周旧人的羞辱啊!”
陈粟说得声色俱厉,怆然泪下,唇角却泅了抹得逞的笑。
当然,提到那个女子和他,怒火已被点燃的萧展,并没有注意到异样,只是握住剑柄的手发抖起来。
陈粟的脖颈顿时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神情愈恳切。
“殿下!赵家人狼子野心,娘娘难辨忠奸,您可不能糊涂了!夺走了东周的江山,夺走了您的尊位,如今连我们的小皇后也要夺走!您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么?还要对他们三拜九叩,高呼千岁么?!”
萧展的脸渐渐变白,眸却渐渐变红。
陈粟的每句话都揭开他隐秘的伤疤,恰到好处的戳到他的遗憾,和那个藏心尖的人儿身上。
心底最深处的凶兽挣脱出笼子,戾气在他眉间萦绕。
“不要再说了。本殿,命你闭嘴……”
萧展阴阴吐出几字,咬牙切齿。
本殿。他第一次,自称了本殿。
终究是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与生俱来的少年意气,在沧海桑田后,埋下的一缕隐恨。
陈粟唇边的得意愈浓,表情却愈忠心耿耿,再次伏地三拜,行了东周的臣礼。
“殿下,臣言尽于此。是继续任赵贼夺走您的一切,还是讨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臣,愿追随殿下,为殿下,万死不辞。”
一字一句,直击心肠。
萧展浑身一抖,脸色复杂,不甘犹豫茫然遗恨,所有的压抑交织在一起,汇成他眸底的深渊。
“臣,告辞。只要殿下想好了,臣会来迎接殿下,不,是迎接,我九州的君王。”
陈粟再拜,便起身离去,转身的瞬间,在萧展看不到的方向,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人心到底是脆弱的。
何况是曾经天之骄子的荣耀,终究在人走茶凉后,留下了原罪的种子。
巷子里就剩下了那个白衣男子,拖着剑,失魂落魄的走在雪地里。
彷徨着,迷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