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就是极其普通的人。
这句话,赵熙行没说出来,豆喜却深以为然。
他太普通了。
能在东宫伺候的人,谁不是有点家底,或是一技之长,甚至心思灵巧,头脑聪明,模样看着可人。
而他,伺候人不算周全,舌头不算巧,脑瓜也不算灵光,家世清白乡野小民,脸面更是放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人物。
所有人都不懂,这样的人,怎会在三年前选入东宫,若说唯一有点什么出众的,就是不多嘴,不嚼墙根罢了。
如今一朝被调到东宫身边,很多人才第一次知道,这张不算陌生的脸,叫“豆喜”。
车轱辘吱呀,滚在安远镇的石板路上,沿街的商贩叫卖声穿过帘子。
“秋海棠诶,酸甜可口的海棠果子哩……小哥儿吃了乐开怀,小媳妇儿吃了笑开花……”
一个掌柜的撑了整杆稻草靶子,上面插满了海棠果串儿,每个果子还浇了层金黄的饴糖,香味引来四邻八坊的小孩围了三层厚。
吱呀。马车停下了。
赵熙行的低低沉吟:“小媳妇儿吃了……笑开花?”
“殿……哦不,公子若喜欢,请稍耐,奴才立马买一串来,请公子尝鲜。”豆喜会意,掏出铜板,立马买了一串来。
海棠果递进帘子里。优雅的咀嚼声混着淡淡的疑惑:“海棠果?”
豆喜笑:“殿……哦,公子,是民间的小吃食。虽在下民中时兴,但自然不能和宫里的奇瓜异果相比。让公子见笑了。”
车内传来轻轻一声嗯,旋即,递出来一锭银子。
“公子?下民的吃食廉价,不用这么多!都能买下一整靶子了……?”豆喜不解。
车内没有回答。手也没缩回去,那锭银子就在眼皮子底下。
豆喜恍然。难不成殿下就是要买一靶子海棠?
他不敢迟疑。连忙买回来整棒子海棠,将庞然大物塞进马车里,看得诸人咋舌。
一靶子,得有三十几串吧,是自家开铺子呢,还是不怕齁死?
所以,当马车停在吉祥铺门口时,尾随来围观的人已经凑了齐。
豆喜向车窗附耳,旋即走进吉祥铺,请了当家掌柜花二出来。
花二警惕地看着马车,车帘子没有掀起,不知是何人,架势倒是普通。
旋即,一截木杆从帘子后伸了出来。
花二下意识伸手去接。
然后,那截木杆越变越长,花二也觉得愈发手沉。
木杆逐渐变为了稻草垛,然后稻草垛上出现了海棠果串,一串,两串,三串……
随着稻草垛伸出来,密密麻麻的果串占据了花二所有视线。
终于,稻草垛到了头。
而此时在花二手中的,是整枝稻草杆子,比她人还高,三十几串海棠,比她脑袋还大。
她将稻草把杵在地上,像个手握大刀的勇士,场面格外不协调。
“哪个二楞子送姑娘家一整把子果儿啊!”
围观乡邻爆发出哄笑。
花二黑了脸。
豆喜摸了摸脸皮,车内却很安静,似乎还有一声满意的轻笑。
满意?
旋即,马车分开人流,继续前行,没有半分多余的话。
于是当天晚些,吉祥铺所有人都齁得打呕。
于是当天晚些,李郴见赵熙行亲临蔽府,考察民情,激动得热泪盈眶。
整杆子海棠的笑谈还没过,第二天,这辆马车又出现在吉祥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