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的一切几乎全被黑暗吞噬,依靠着从树顶上溜下来的一丝月光,我艰难的在树林里徘徊。脚下乱石遍布,杂草像是长了手,抓住了我前进的脚步。眼前枝桠横扫,肆无忌惮的拍打在脸上。睡衣也被荆棘划破,胳膊上传来一阵疼痛和凉意,估计是伤口流出了鲜血。前方也看不到珍妮弗的身影,想要回头,却发现四面八方早已找不到出口。正当我懊恼之际,恍惚间,我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
“珍妮弗,珍妮弗..”整个树林里全是我的呼喊,回声震飞了栖息在林子里的乌鸦。一阵阵乌鸦的啼叫在我头顶徘徊。
珍妮弗惘若不闻,坚定着朝着树林更深处前行。找到方向后,我奋力直追。时间过了很久,被惊动的乌鸦都不再啼叫,树林又恢复了一片死寂,我才看到尽头的鹅卵石道。道路两边点着煤油灯,当我站在道路上,借着光我才看清刚刚经历的痛楚全部来自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风袭来,一阵凉意让我在原地打了个哆嗦,灯盏全灭。
珍妮弗不知身在何处,这儿一片荒凉,寸草不生。只有一座破败的教堂,教堂顶上的十字架被刻意的劈成了两半,一半直指天空,另外一半被细丝吊悬在教堂大门口的上方,倘若来人有一丝不敬,大概率会被砸死。
教堂里面烛光熠熠,看来这儿正在珍妮弗的目的地。我不知道珍妮弗为何会来,为何而来。我对珍妮弗虽然不是太喜欢,但是将她孤身留在荒郊野外,心底也十分过意不去。况且她今晚精神恍惚,情绪低落,说不定和我有点关系。
我走向那座教堂,绕过正门口上方的那把“利剑”,想从侧边偷偷的打探内部的情况,越靠近它,我越能闻到那股腐坏的尘封味,角落里的棉红蜘蛛盘踞在巨大的网上,吐着朱砂色的石头,责怪我侵犯了它的地盘。
不过幸运的是,我找到了珍妮弗,她正笔直地站在那座被钉满了十字架的耶稣像前,背对着我。我还在思忖该如何靠近她,才不至于太尴尬时,她已经走到了神像的面前,从耶稣身上拔下那把钉在他胸口上的十字架,接着她用那把十字架在手腕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鲜血溅在地板上,唤醒了这座教堂的生气。后山上的疾风呼啸而至,将那只目露凶光的棉红蜘蛛吹翻在地,而教堂内的烛芯却迎风招展,火苗屹立不动。一切发生的太快,我胳膊肘上的疙瘩还没有消下去,教堂的四壁上凭空出现了道道黑影,似鬼魅,似幽灵,飞窜在珍妮弗的四周。我的脚下灌了铅,心底的恐惧彻底击垮了我。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我心里有一万个疑问?马戏团的把戏?魔术师?还是鬼魂?
那一团团黑暗的魅影渐渐向珍妮弗的脚下聚拢,又渐渐的从地面生长起来,化作一个个“人”,它们相貌俊美非凡,肤色洁白胜雪,和玫瑰酒店的那些非凡的人儿一样,让人过目不忘。不过玫瑰酒店的人是从希腊神话里走出来的天神,而这些是从地狱受到召唤而来的妖精,它们睁着血红的眼睛,露出尖锐的獠牙,像看猎物一样围着珍妮弗打转。它们的身体不受任何控制,可以瞬间移动位置,化作黑影。它们齐齐扑向珍妮弗,吸食着从珍妮弗的手腕,脖子,胸口,后背流出的鲜血。
“不,”我喉咙里发出的求救,让它们停下吸食,“放开她,放开那个女孩。”
我声音里的颤抖显示着我的极端恐惧,满口鲜血的怪物狰狞的盯着我,却迟迟没有扑过来,我心下一横,把脚踏进了门口。珍妮弗回过头,她的双眼通红,脸上露着诡异的满足,像是到达了天堂一样快乐。她呲牙一笑,鲜血染满了牙齿,她威胁我道:“朱迪,你为什么总坏我的好事?你会付出代价的。”
她眼中的红色越发焦灼,想要我死的不是这些怪物,是珍妮弗。意识到事态的不对,我开始拼命的逃亡。
来时的小道上的灯盏重新亮了,为我完美的指引了方向。我奔向树林,后面传来了珍妮弗撕心裂肺的呼唤。
“朱迪,朱迪......”
那声音忽远忽近,近到好像珍妮弗就在我耳边尖叫。我掩住耳朵,拼命的狂奔,荆棘刺破了全身上下。等到了珍妮弗的声音好像稍远了,我才敢回头确认是否有东西追了上来。我没有看到鬼魅,却远远的看见了站在教堂二楼窗边的爱德华。
我停下了脚步,怔在了原地,想着他置身于危险之中,远比让我呆在地狱还要痛苦,我开始往回跑。站在窗边的他仿佛有一瞬间的迟疑,他想为我打开窗户,可是手却停在了半道。他就那样看着我,一动也不动,等我在近一些,我看到他眼神里的警告和危险。
“朱迪,朱迪,朱迪...”树林的深处又传来珍妮弗的嘶喊,黑色的影子在我上方的树桠里乱窜,它们慢慢向地下进攻,渐渐向我聚拢,我没有看到危险的接近,只一心挂在爱德华的身上。
爱德华愤怒的推开窗子,疾风也从他的指尖传来,树干全往我身后倒去,我差点踉跄在地。不过一瞬间,黑影随着风的消散,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大口喘着气,心跳加快,朝着他走去,因为即使是地狱,我也甘愿。
我一心系在他身上。脚下的缠枝将我绊倒在地,我的脑袋疼痛欲绝,视线也渐渐迷糊,在我闭上眼的前一刻,我仿佛看到站在二层的爱德华来到了我身边。下一秒,我跌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我知道,现在我可以安心的闭上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