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日的确是把有人逼上了绝路,极有可能是他买凶灭口。因为那歹徒伤了人,也不抢东西,也不要钱,他伤了程少爷后,还不肯放过我,他的目标必定在我。”
“你倒是很清楚。”
程如是放在案上的手掌握成拳,正挑火的驼铃忙冲秋云打眼色,意思让她赶紧赔不是。
“我的确清楚。”秋云垂下头,“我很对不起程渊,我也在你面前承诺,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
“你把什么人逼上绝路?”程老爷手指头松开,又在案几上嗒嗒嗒的敲,代替了他的思考。
“是沈千。”秋云把眼睛落向程渊身上,“我叫他破了产,一无所有。”
即便是冷静如程如是,此刻也免不了眼角跳了跳,透过一片暖煦的光,他看着女孩尚有几分稚气的脸庞,瓷器般润泽的下巴微微仰着,这不屈的神情仿佛是她先天带的,不拘于出声什么家庭,这样的孩子,都难掩傲气。
“那你很能干,居然能弄的沈千走投无路。更能干的是,你现在还弄的我程家的长子嫡孙不顾一切。你知不知道,程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拿你全家的命来,都不够赔的。”
“程老爷,您应当生气,您也有发这一场脾气的资格。我应该更为卑躬屈膝,哭求您的原谅,我心里的痛苦虽然说不敢及你,却也是到这世上以来最大的痛苦。我倒想跪下来,受您责骂打罚,请您消消气,如果可以让程渊少受一点苦,不消您说,我跪着从荆棘里走一趟都行。可这并不能,他睡在那里,替我挨了一刀,他是要我活下去。我在他躺下以前活成什么样,躺下以后还要活成什么样,这是他愿意用命换的东西。当然在吕大夫的救助下,他还不至于失去性命,但总要遭罪受难,留一道疤。我不知道程老爷懂不懂得关于男女双方相互表露心意的一些仪式,这道疤同时也刻在我心上,变成一根绑住我和他的锁链。如果他醒来,我要堂堂正正的和他在一起,如果他再也不醒,我要永永远远带着对他的爱意活下去。总归,他所要求的我都满足,我要平等恒久的喜欢他。这种喜欢在此之前已经存在,在此以后,会更深厚。程老爷,我请你不要阻止我们,我可以逼退扰乱我生意的人,也可以逼退令吾爱不得的人。”
秋云突然站了起来,她拥有比外表成熟许多的灵魂,这一刻却如同每一个女性,忽略了年纪,忽略了阅历,忽略了前世今生的执念,一心只奔着爱去。
她走到程渊的身边,轻轻拉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把身体对向程老爷,一种示威一种坚持,眼睛里的持续发亮的光像永不熄灭的恒星。
就在这时,睡在床上的人,嘴角动了动,他微微卷曲手指,力道十分微弱,可也作出渺小的回应,想去反握秋云,便是一道闪电,突然划过秋云的眼前,她转回头,激动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下来。
“程渊。”
她低低喊了一声,然后弯下腰,替他把手指头一根根贴向自己手背上,亲昵地放在他嘴边吻了吻,程渊笑的很开心。
程如是突然想到很多年前那轮月亮下,桂花香浮动的夜晚,同样也有个承诺要锁住他一生一世的女子。
下一代重复了他的过去,他走过的路,他如何好去要求儿子与他背道而驰。
火炉边,驼铃捏住耳朵尖,嘴角大大往耳根子两边咧,他笑出泪来,却假装很忙地,呼呼往炉子里吹气。
铁凝霜扯了扯吕荞衣袖。
“来,去把衣服换了,让他们呆一会,我们也该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