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铁凝霜便带了药箱来。
院子是吕家最大,最美丽的院子。周围遍布松林石,亭台山石,喜气洋洋的红色绸缎像一道道虹桥悬在屋檐各角,桌上堆满了珍馐和佳酿,地上随处可见铜钱和彩纸,几只鹤形的石灯在近湖的水边,静静的立着,把一半光投在水面上,一半光投在人们欢乐的脸上。
程渊睡在人群所包围的一张木桌上,剑眉下的眼睛,无欲无求的阖着,把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呈的异常柔和,柔和到近乎对生命也无所要求。
吕荞抬袖擦了擦汗水,他已经银针封住穴道,令伤口不再流血,剪开程渊的衣服,替他的伤口用了最好的创伤药。
“把他抬到房里吧。”吕荞叹口气,招来一个小厮,“去程家通报一声。”
说完这句话,他力不可支,朝后仰去,落在一个柔软的怀里,铁凝霜接住他,在这新婚之夜却发生这种惨事,还好,有贴凝霜坚毅的双手在后面支撑住他。
吕荞站起身,拉过凝霜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意思是我没事。
铁凝霜扭头见秋云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中,她察觉到有目光盯着自己,便抬眼与铁凝霜打了个照面,轻声说,“替他赵床被子,最好还是移到房中,天冷。”
白日里的忙碌远远不及今夜的兵荒马乱,众人齐心协力地把程渊抬回房中,替他盖好被子,点上暖炉。
“派两个人守着他,咱们出去吧。”
吕荞洗罢血淋淋手,抬头对众人道。
吕老爷和吕夫人将客人送出门去,凝霜褪了红妆,挨着吕荞在客房的椅子上坐下。
“他能醒么?”吕娇搓着哭红的眼睛问。
“应该可以。”吕荞累极了,强打精神回完妹妹的话,双眼欲睁半闭,歪靠着椅背。
“那他什么……”
吕娇还欲追问,铁凝霜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洛鸣安也拉拉她,劝她到另一边坐下。
秋云走到床边,一遍遍用眼睛抚摸他沉睡的脸庞。
是为了自己,他才受的伤。原本他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用俯身来结识她这样没钱没势的丫头,不用陪着她赤手空拳的拼搏,他本已拥有令许多人羡慕的安稳人生,如果不是遇着自己,他的生命平顺的毫无波澜。可是偏偏,他却替她挡下这一刀,把他的未来,他安逸的生活任这刀割舍,斩断,还担心着她的安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读来容易,秋云到此刻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你快醒过来,当初你是怎么找我,我如今就怎么担心你,你舍得我如此操心吗?醒过来吧,我还等着你来纳吉下聘,你答应过我,要商量一些绑住我的条件,怎么能食言呢?”
程渊紧闭的双眼,面容平和,好像将一切都纳进耳朵里,却没作出任何反应。
“不要这样,让他休息休息吧。”铁凝霜把手搭在秋云肩头,“我想,他睁开眼,最想看到的,一定是你,你可不能累垮了。我这人粗鲁直率,对人情世故并不通晓,没想到在我新婚之夜,却为他人的爱而触动。秋云,你们会有好结局的,来,稍稍到旁边歇息会儿,我让人替你打来热水擦把脸,振作精神,如果荞哥他累倒了,我必然比他醒着时站的更直。”
秋云点点头,一滴泪落在程渊手背上,无人察觉,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