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夫人道:“是沉稳,看着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早慧些倒也好,大郎毕竟年纪去了那儿。”
铁凝霜在里头听着,眼睛在天花板左右徘徊游移动。她知道夫人嘴里的姑娘是谁,更清楚大郎是谁。
她直起半身,剥下裤腿,折起腿,下巴抵在膝盖上。
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总觉得对吕大夫的喜欢,像闹着玩儿似的,令人轻慢,等到十八岁,她也长成一朵花,只是刺喇喇的扎手。
父亲喝醉酒时爱举起酒杯,在众老友中,通红的面膛,朗声喧道,我的女儿不愁嫁,我要为她比武招亲,寻世上一等一的好汉,能百步穿杨能力拔千钧,需骑一匹高头迅白卷毛马,手持浑铁点钢枪,掀着一赤红大披肩,张臂拉弓射下两只渡天秋雁,绑在精钢闪闪的马鞍上,飒飒颠着从远方奔来,来娶我女儿,来弘扬我铁家武馆的名头。
那个时候的她,只提过酒壶,穿到院中花间,看着圆月,总觉得月桂树的枝子倘若他要用入药,也能为他摘去。秋云么,也是很好的,或者好与不好都与她无关,总之,她不会像那个女子似的,也生的俏丽,笑起来,有两个可人的酒窝。不知道吕大夫喜欢甚样的女子,可念头一旦有了,她便觉得,秋云与他应该是及相配的,都是两个温润如水,能柔能刚的人。
外头话语渐渐接近尾声,吕夫人苦等女儿不归,只得由丫鬟扶着离去。
铁凝霜还坐着,炉子里许久未响动,突“啪”炸响一声。她目光随升腾的青烟飘忽,站起身,抖抖肩膀,弯腰取过袜靴,坐在榻上穿好。
脚步轻的像夜里的猫,穿过堂屋,朝院里走去。
吕娇引了三人在院中折柳摘花,秋云没甚兴趣,权当陪太子念书。
偌大的院中鲜花繁多,万紫千红,争奇斗艳。几人穿花而过,一路走一路摘的月季、玫瑰、桃花,喇叭花等艳如朝霞的花,团成个球,托在手中把玩。
走的不多时,到吕家精心培育的玫瑰园,未近到院中,已闻见馥郁花香像要将人灌醉,走进花圃,只见满院长到齐腰高红粉玫瑰,正开的热闹。只见朵朵争相竞放的玫瑰,娇嫩的花瓣层层交叠埋藏下秘密的黄蕊,像揣着心事的少女,不肯将真心示人。
三个女子皆是爱花之人,吕娇虽兴致不高,也由黄淑玉和凌影拉着在花中穿梭。
只秋云落下脚步,边走边无聊的剥开花瓣,去逗弄蜷缩的花蕊,看里头藏了尚未干透的露珠,或一只认真采花的蜜蜂,被人叨扰嗡嗡的振翅飞开,倒把秋云吓一跳,又轻轻的一片片复上花瓣,权当打发时间,渐渐与前头三人落下距离。
眼看三人已经穿过花圃立在竹林边等她,才抬腿加快脚步。
这花田较竹林地势矮些,沿着花丛中间的小路,修条石阶连通高处林间道,花圃四周是半人高的土墙,用尖锐的竹篱笆围住。
秋云为赶上三人,加快上阶的脚步。
正背对石阶,站在阶梯尽头模仿先生骂人模样逗弄吕娇高兴的黄淑玉,在凌影的暗示下,胡乱比划的双臂,忽失去重心,一个趔趄,朝后倒去,正撞到半只脚踏在石阶上的秋云。
秋云本能抬手去挡,黄淑玉整个身体的重量像有意的压下,秋云脚从梯坎滑落,身子向后仰,由惯性带着,脚步粘连乱接的下梯,退到最后一阶再无可退,一时之间无法稳住身形,顺手抓住旁边玫瑰花藤,借着花扎根的定力,才免于跌倒。
吕娇惊呼一声,慌忙跑到阶下,拉住秋云道:“天啦,快让我看看,有没有摔到哪里,脚有没有扭到?”
秋云一声不吭,摊开手,她情急之下抓住花藤,拉扯陷入肉中的玫瑰刺,整只右手掌被刺又扎又扯,竟是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