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荞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些。
“少爷,我,我回去再好好看看。”田平看着吕荞的神色,不敢再答下去。
“你这两种药材虽相似,但一个是救人,一个却能杀人,有天差地别。你虽然叫我一声少爷,但你我更像师徒,你学了这许久,什么都可以忘记,救人之心不可忘,害人之心也切不可有,却是千万不能忘,脏了心,药方记得再牢,望闻问切再熟稔,也糟蹋医术,不配再称个医字。”吕荞一扫平日的随和亲切,少有的疾言厉色。
田平缩着脑袋,耸着肩,从烧红的两腮中鼓出两字:“晓得。”
厅里来了病人,咿咿呀呀的叫唤着,忽就将两人的尴尬打破。吕荞甩衣袖,不理田平,自到厅里去接病人。田平吐出长气,只得垂头丧气的跟在少爷身后。
却说清燕在庄上捱过几日,也知道那莽草是要人命的东西,等不得太久,连替田平做鞋也做的不耐,随手丢到簸箕里,嘴里念叨:“什么东西,也配我替你做鞋,荷包空的能照人,不照照自己是哪根葱,那副模样敢肖想我。”一面收拾包干粉条,干豇豆往洛县去。
她拎着篮子,别朵路边野花,一身素衣,哼着小曲行在乡道上。谁知恰遇见葛老,清燕忙收起颜色,低眉顺眼避过一旁问好。
“又往县里去啊清燕,这月恐怕鞋都快磨破几双吧。”隔老远葛老便瞧见她的喜态,到跟前见她换张面孔,心里膈应的厉害,脱口便不是好话。
素衣衬的清燕脸红润润的,她小声道:“葛老取笑,认识了位夫人,怜惜我身世,愿意买些土货,原除庄上乡亲父老,世上总好人多,我觉得高兴,走再多路都值得。今儿回来就去陪葛婆婆分线,必不让葛婆婆劳累。”
葛老鼻尖发出轻哼声,站在路中道:“提起你葛婆婆,上次同你相看的小哥,你竟是又不满意,清燕,告诉葛老,你要个啥样的,满庄里最头色的姑娘,想要什么巍峨山上的山雀,葛老也帮你说情去。”
“葛老,毋取笑,小哥很好,是女子不好,孤女终是单薄,不敢耽搁人家。”清燕轻拢耳间掉下的发丝,脸又红了几分。
“行吧,他也是孤儿,一把力气,伺候五亩良田,也扶不起你这孤女,你们都单薄。”葛老轻笑一声,迈着步子走出不远,又回头道:“姑娘,葛老说的是山雀,不是凤凰,你莫想远了天。”
眼看他像弓似的背影消失在乡道尽头,清燕狠狠往地上啐了口,骂道:“老不死的,总有轮到报丧你的那天。”
经葛老一说嘴,冲淡她愉悦的心情,想着又要应付田平,生出股无名火,脚下步子踏的飞快,竟比往日早些到达洛县。
她站在那日等田平的巷子内,想找个机会传话与他。
现下时间还早,路上行人稀少,她拦下几位,都摆手不愿。
她心里烦闷站在巷内某处人家屋檐下叹气,忽门从里头被打开,清燕一惊,双脚着火似的蹦起来,跳到对面墙壁贴着。
只见里头踏出位男子,看年纪刚过而立之年,白面无须,一身青衫修饰出几分儒雅气质,像是坐馆的先生,或县衙里的文书。
清燕撩起眼皮,微微欠身道:“女子唐突,惊着公子。”
男子看清她的面容,心里叹道,好个标志的小娘子,又见她耳边小花战战巍巍,说话细声细气,像用毛笔挠手心似的,便摆起谦谦君子的姿态,朝她深深鞠躬道:“不,方才是我开门唐突了小娘子,请小娘子莫怪罪。”
清燕见他文质彬彬,举止有礼,便开口请求:“公子,可否帮女子一个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