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山路走了一会儿，言旭看到了黑烟的起始地，那是树林里的一块小平地，也看到了平地上他爷爷的背影。
他爷爷正蹲在一个土坟前烧东西，烧的全是他从坟上、周围清理的杂草。
言旭本是想叫他的，但看到这土坟，却是立刻闭了嘴，脑子里疑惑多了不少。
今天不清明不过节的，他爷爷怎么来这儿清坟了？
而且，这坟谁的？
虽然疑惑，但言旭来到这儿拢共也就一月多的时间，一些事情不清楚也属正常，便也没有多想。
言旭走过去，喊了声爷爷。
叶爷爷一惊，陡然回头，“你怎么来了！”
“要吃饭了，我看您还没回来便出来找呗，林婆婆家小孩告诉我你上山了的。”看旁边要烧的杂草什么还挺多，言旭便蹲下来帮爷爷，自然也没看到他爷爷皱起来能夹死蚊子的眉头。
叶爷爷看了他两眼，又开始沉默地烧起草来。
刚拔下来的杂草不易烧，烧出来的都是熏眼睛的黑烟。
言旭揉了揉眼睛，随口问了句，“爷爷，这坟是谁的啊？”
原以为会从他爷爷嘴里得知是哪个亲戚的坟，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爷爷半句话。
看了眼爷爷垂着眼帘的样子，言旭手顿了下。
若有所思地丢了些草进火堆，以为自己问了个什么禁忌的问题，言旭看着爷爷没什么表情的脸，一时之间也沉默了下来。
一老一少有一搭没一搭地扔些草进火堆。
待到草快烧完，叶爷爷终于开口了。
“小旭，去给你妈磕个头。”
啊？
言旭猛地抬头看着爷爷？
第一个念头这是他妈的坟？第二个念头则是，他完蛋了！
如果这坟是叶言旭妈妈的坟，那身为儿子的叶言旭肯定是来过这儿的啊！
那他刚刚问的是个什么蠢问题？
言旭心虚得紧，垂着眼皮子根本不敢看爷爷。
他爷爷刚刚没回答他的话，该不会是在怀疑他吧？
言旭心虚得冷汗都快下来了，正当他想着该怎么应对他爷爷等会儿质问他说出的话时，叶爷爷一声叹息后的爆料却又让他懵逼了。
“哎，爷爷知道这事是爷爷不好！爷爷骗了你。”叶爷爷叹着气，耷拉着肩，无端透着些许颓然的气息。
骗了他？嗯？
话头似乎有些不对啊。
言旭保持原样没接话，耳朵却竖了起来。
“我知道你想你妈想了很久，小时候一直追着问，那时候我却骗你，说你爸妈打工去了，那些也都只是为了安你心，不让你乱想。”叶爷爷眼神柔和地看着言旭的顶心，抬手附了上去，“原是想等你年长一些，再告诉你实情的，哪知道今天被你看到了……”
头顶的掌温挺暖的，言旭听着叶家的事，虽是暗自松了口气，但听的却格外认真。
叶爷爷转头看向了没有任何碑文的土坟，面容上有些复杂，“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你妈早没了的这个事，但今天这日子，好歹是你妈生日，这么多年你也没来拜祭过她，今天就去给你妈磕磕头吧，到底是我们叶家对不起她……”
言旭心情复杂地看着土坟，想到里面躺着的是叶言旭母亲，突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动作了。
磕头是应该的，毕竟是她给了叶言旭生命，也算是她给了现在身为叶言旭的言旭生命。
言旭跪在土坟前踏踏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叶爷爷还在叹气，“事情早知道也好，反正你也懂事了，也不用我以后再烦怎么告诉你了，只是你不要怪爷爷就好。”
言旭回头认真地看着他，眼神清亮。
“不会的爷爷，小旭不会怪你。”
叶言旭那么懂事，宁愿自己饿肚子也不给爷爷添麻烦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去怪一直跟他相依为命的爷爷！父母确实很重要，但陪伴在侧的亲人，何尝不比从未蒙面的父母要强呢？
叶爷爷淡淡地笑了，怅然中带着欣慰，“果然是长大了啊。”
不知道还无所谓，知道是母亲的坟，言旭又给坟周围好好清扫了一遍。叶爷爷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言旭讲了些他母亲的事。
言旭听了一耳朵爷爷对他妈的溢美之词，看着草堆里冒出来的黑烟，猛不丁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话说，他爸呢？
他爸妈都去打工了，他妈埋土了，他爸呢？
他爷爷压根没提他爸上哪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