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整个七录斋都浮起低低的笑声,前头盘坐着的孟先生更是脸都黑了,一下一下急急地捋着花白胡须。
“答不上来还犹可,答非所问,可见敬之你不理解老身究竟在问你什么,罢了,你坐下罢!”孟先生肃着神色,轻轻摇头。
“乐陵公主,你说说?”孟先生一双蕴着笑意的眼朝若弗这儿望过来。
果然当初乐陵说得不错,孟先生最爱喊她和三皇子起来回答问题。
“先生,学生是若弗,不是乐陵,”若弗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提醒道。
“无论是谁,你答来便是!”孟先生显然以为若弗是宫中哪位公主。
若弗无法,只得答道:“棉花多生长在北方,棉籽摘下来将棉花取出,滚成条儿经过纺车一纺成棉纱,再用织布机织成棉布。而麻是苎麻、黄麻等物经剥麻纺纱再织成布匹……”
若弗之所以识得棉麻,是因幼时曹嬷嬷教过她织布裁衣甚至养蚕,因着在那府里实在无趣,所以曹嬷嬷才教她这门手艺来打发日子的,纺纱、染色、织布她都见嬷嬷做过。
若弗言罢,孟先生很是赞赏地朝她轻轻颔首,捻着胡须道:“诸位皇子公主都是养尊处优之人,不知农桑之事,无可厚非,可今日,老身想起当年先帝敬告子孙须勤俭爱民、重视农桑,是以才讲解《四时纂要》,诸位皇子可还记得亲蚕宫?”
“记得,”众人齐声回道。
“那便好,待会儿二人一组,一道去亲蚕宫里观仰纺纱机及织腰机,让你们见识见识农人的智慧!”孟先生由身侧书童搀着起了身,众人也都跟着起身。
“乐陵,你便与敬之一组!”孟先生道,“子楚与凤漓一组……”
她与叶添?
若弗一愣,不由看向凤漓,恰好凤漓也望过来,四目相对,凤漓仿佛一只蛙,两颊鼓鼓的,胸口也微微起伏着。
若弗错开眼,心道不好,她该不会又要发怒了罢?
然而渐渐的,凤漓目光却平和下来,只是冷冷哼了声便着手收拾起那本《四时纂要》。
若弗大大吁了口气。
虽然上回她赢了一局,可人在屋檐下,还是少惹事端的好,凤漓到底是嫡公主,再起争端,恐怕皇后便不会让步了。
而若弗并不晓得,透过绣青竹纹的屏风,叶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只能看见屏风上一个模糊的美人侧影,身姿柔如蒲柳,又如一只青莲,不蔓不枝,只可远观,单是望一望也是大大的满足了。
若弗忽而意识到什么,也转过脸去,叶添忙低下脑袋,假作整理书案,若弗自是什么也没发觉。
若弗随众人走出七录斋,往亲蚕宫去。叶添因与她一组,便想退后两步站到若弗身边来,却被凤漓轻轻一拉。没法子,他是子烨的伴读,只能随着子烨和凤漓继续往前行。
若弗一个人走在最后,望着一众有说有笑的皇子们,略略失落,再仰了仰头,灰白的苍穹之上,一只孤雁划过,如今这时节,大雁早已飞去南边过冬了,这一只,也不知会不会冻死在这严寒的冬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