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於除鞬的算盘果真如此,那么,我们与安国交战,倒是给了他可乘之机,”耿夑一边踱着一边自言自语道:“根据探报,达烨和於除鞬现在已势成水火,如果我们不帮师子,北匈奴的内战很快便会一触即发,到时候,达烨自顾不暇,安国没有了北匈奴助力,绝不是汉军的对手。”
赵广勇有些焦躁道:“依将军的意思是,咱们撤军?还是就在这里干等着?我们是奉朝廷旨意来讨伐那安国的,灰溜溜跑回去,以后将军的脸往哪里搁?”
只听邓骘有理有据的反驳道:“我们的确奉圣命而来,但是我们的粮草补给不多,所以既不能撤,也不能在这里干等。我们要向於除鞬晓以利害,让他明白只有倒戈支持师子,不与汉军作对,才能保全他的势力,甚至打败达烨!”
邓骘恰好说出了耿夑此时的想法。他不得不承认,邓骘的军事谋略,已经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了,可是,谁去做这个说客呢?
“将军,”邓骘突然上前一步半跪请命道:“属下愿意作为汉军使臣游说於除鞬!”
“不行!”耿夑几乎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他。
关山王於除鞬,耿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此人性情狠戾,骁勇善战,以诡计多端著称,号称草原雄狮,匈奴第一猛将。金微山一役,是耿燮与其第一次交锋,也是因为他的拼死突围,北单于方得以逃脱。两年前邓骘被俘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当年就是於除鞬识破了邓骘的计谋,才助鲜卑人将邓骘一举击溃。如今面对的正是这个凶狠狡猾的关山王,他绝不能让邓骘再次冒险。
“将军······”邓骘还想抗辩,却被耿夑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
耿夑摆了摆手,示意众将退下,此事关系重大,他需要再冷静的思量一番。邓绥躲在角落里,看着包括邓骘在内的众将领神情复杂的从中军大营陆续出来,只剩耿夑一人在内,眉头紧锁,脸色凝重。
现在的於除鞬,就像一头困兽。安国达烨已经结盟,汉军战,他便有逃出牢笼之机;汉军不战,则他极有可能困死笼中。与其做困兽之斗,不如与汉军达成默契,解决安国和达烨两个麻烦,这不论对于汉军,还是对于於除鞬,都是事半功倍之策。
耿夑断定此计可行。不过,於除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派去与他会面的人选,须当慎之又慎。耿夑思虑片刻,逐渐拿定了主意。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推开了中军营帐的大门。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护卫慢慢走了进来,待近前一看,竟然是邓绥。耿夑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
邓绥本来是鼓足了勇气的,可一看到耿夑严厉的目光,心里就怯怯的,语气也弱了许多,低声道:“我···都听到了···将军,要派谁去见匈奴人啊?”
看来她是怕自己派邓骘去,不过想来情有可原,毕竟当年邓骘被俘,她也是亲身经历过的。于是,耿夑用带着些许宽慰的语气道:“放心,这次我不会让你的哥哥去冒险。”
“将军是不是要自己去?”邓绥直截了当的问道。
耿夑吃了一惊,自己刚刚才做的决定,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小丫头看穿了。他迟疑了片刻后,盯着邓绥反问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邓绥有些怯怯的走到他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目光,轻轻说了五个字:“我想跟你去。”
耿夑愣住了。原本以为她是在为邓骘担心,万万没想到,她动的竟是这个心思。这个小丫头,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他几乎是用吼的声音斩钉截铁道:“休想!”
第一次真真正正见到耿夑对自己发火,邓绥全身颤抖了起来,说不清是害怕还是难过,她紧紧咬着嘴唇,差点咬出血来,拼命忍着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
见她这般委屈,耿夑意识到自己方才过于凶了,毕竟还是个小丫头,不免有些不忍,便声音缓和下来道:“匈奴人非常危险,我既然不让邓骘去冒险,更加不会让你这个姑娘家去冒险。别闹了,乖乖回你的营帐吧。”
邓绥却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不肯走,带着有些哽咽的语气道:“将军,这次我一定不闯祸,一定不插嘴!我一句话都不说,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匈奴人,你就带我去吧!求你了······”
面对如此无理取闹的请求,从来杀伐决断的耿夑竟然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从邓绥那双美丽清澈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执着的希冀和满满的渴望。
“好吧······”
当这两个字从口中说出的时候,耿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一个历经沙场刀口饮血的将军,竟然会陪着一个小丫头胡闹!可是不知为何,邓绥的眼睛中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当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时,便再无任何抗拒的力量。
既然你要撒野,我便只能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