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回:“是的,但是我试了一下,水太凉了。”
沈听问:“有多凉?”
那公子回:“比冬天的冰还凉。”
沈听抖了抖,萌生了退意,问他“被冻死是不是很难看?”
那公子看了他一眼,回道:“是的,不仅全身僵硬,还会嘴角发青,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丑陋不堪的野鬼。”
沈听继承了晴娘的美貌,同时也就继承了一些对美的执着,一听投湖会变成一个丑陋不堪的鬼,他决定放弃这种死法。沈听从身后将偷偷藏起来的清酒拿出,与那公子一道饮了起来,他们一边饮酒,一边讨论更体面的死法,比如吃毒药、比如上吊、又比如跳崖……经过一番讨论,他们发现,只要是死,就会全身僵硬,身体发青,丑陋不堪,无奈,他们放弃了寻死。后来沈听才知,那公子名唤溪峰,乃是个卖茶叶的商人,那年刚来南边不久,也才刚刚在南水游荡。
此后一有空闲,溪峰就会来清水湖畔找沈听,教他读书写字。他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所以书中,一定会有一个完美无缺的死法。就这样,沈听与溪峰成为了“死友”,一交就是十来年。在一定的时间里,溪峰教会了沈听读书写字,成为沈听的老师,也在一定的时间里,成为了陪伴沈听渡过孤独的人。后来,溪峰卖茶的生意渐渐做大,与沈听相交的日子,便也断断续续了。后来,沈听也才明白,那晚,溪峰并没有寻死的意思,只是见他年纪轻轻就想寻死,于是同他护眼乱语了一番。但在那之后,因为相似的悲伤,他们真的成为了忘年之交。
晴娘没有去世前,沈听是晴娘精心养在院子里的小公子,晴娘去世后,沈听成为了揽春楼里的仆人,凭借他的玉雪可爱,楼里的人对他并不算差,七岁那年,他结识了一个刚被卖来楼里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年纪与他相差不多,总是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名唤芸袖,听说父母全都去世了,被家里的婶婶卖到了青楼,是个极其可怜的人。那一年,沈听研究生死已有两年了,他瞧云袖太过可怜,于是偷偷带她习书,对她别的事情也颇为关照。溪峰是生意人,生意开始做起来后,他在南水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只时不时地回来几次,给沈听带一些新的书籍,直到十年过去,溪氏在南水开了铺子。所以于沈听来说,溪峰有几分父亲的意味,但正真算是陪他一起长大、相依为命的人是云袖,那个和他一样,在楼里孤身一人的小姑娘。
沈听十四岁时,沈家将沈听给认了回去,因为沈家人在沈夫人的一场大病中得知,沈家夫人从小带着病,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然而沈家当家与夫人情谊深厚,并不愿意因此宠幸她人,叫他人把沈夫人欺负了去,机缘巧合之下,竟发现了沈听这个孽种,于是便将沈听接入了沈家,使他成为了沈当家唯一的公子。沈家人对沈听很好,约莫也有几分补偿的意思,因为他母亲已死,正经的夫人也没有什么好忌惮的,故而他进沈家之后,一家人还算和谐。但沈听总觉得,沈家的“情深意切”于他来说,有些可笑。几年过去,沈听凭借自己的能力与容貌、一跃成为南水的风云人物之一,但沈家的生意特别多,什么粮食呀、玉器呀、布缎呀……就没有不沾的,因而在沈家生存,越是风云越是险象迭生。不过好在那时,溪氏茶铺已经开到了南水城,溪峰也已经成为了溪氏东家,在生意场上早已是摸爬滚打,无所不知了。沈听18岁时,在溪峰的帮助下与沈家的叔叔伯伯们狠狠斗了一场,最后接替自己的父亲,成为了南水商部部长。两年后,溪峰又走了,走时,交代沈听帮忙照顾自己的女儿。沈听才知道,原来溪峰,还有两个女儿。
没见溪留之前,沈听对她有几分嫉妒,因为他探查一番后得知溪峰常常带她走南闯北。所以第一次见她时,他准备好好地给她一个下马威。可谁想到,竟被溪留一口酒给截胡了。此后他对她的态度态度便是不知如何是好,便只好听从溪峰吩咐,帮衬一二,同她一场又一场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后来,他发现溪留与自己其实是很相似的,于是生了些惺惺相惜之意,再加上溪峰的缘故,故沈听待溪留,与别人有几分不同起来。谁知,云袖竟与溪留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