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医务室门窗紧闭,只有些许天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渗透进来,并融化在日光灯的照明中。
小夜还没来得及惊讶地问出“为什么大家都在这里”,象征着火焰之民最高领导层的三人已经一同起身——
向异乡人深深鞠躬。
“我代表所有火焰之民,感谢你的出手相助。”年轻的族长话音与雨声融为一体,仿佛缥缈的吟唱,“你的英勇令无数战士得以保住性命、平安归来。从现在起,我作为族长「认可」你——无论何时,你都将是火焰之民永远的朋友。”
或许是面前的人们表现得太过庄重,小夜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举手之劳而已,您不用说得这么客气。比起这个……”她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站在右侧的少女模样的继任者,“晴奈姐,您的伤没关系吗?这样活动……”
话音未落,晴奈已经直起身,笑吟吟地说,“已经没事了——现在健康到可以徒手暴打十二个观光客。”
小夜“……”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才刚被道了谢,现在她却在晴奈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好吧,不是错觉。
没等小夜想明白事情的缘由,卫兵队长已经板着脸出列,眉头皱得能夹死三只电电虫。
“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同时也很失望。”靖睦严厉地说,“看来前天我对你的安全教育并没有被你放在心上。”
他根本没有给小夜插话的机会,滔滔不绝地丢出了主题为“高空对敌的危险性”“以一敌多的危险性”“没有进行报告并得到同意便擅自行动应当挨打”“自由落体的七种死法”等等的语音包,将对面的小孩轰炸得一脸呆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在训话的全过程中,晴奈挂着一脸营业式的标准微笑,业则突然对床单上纹路的绣法升起了浓厚兴趣,完全无视被说教者求救的眼神。待靖睦露出一副“虽然我还想说但正事要紧不得不暂停”的不情愿表情并收声,小夜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恍惚了。
“对……对不起……”她满脸蚊香地尝试进行最后的辩解,“我不该不考虑你们的感受就擅自行动……但、但是我有把握保证自己的安全的。”
族长对床单纹路的浓厚兴趣瞬间蒸发,抬眼看向懵然的少女,决定先绕过“你应该考虑的不是我们的感受,而是你的”这个问题——他敢发誓此人的个人感受绝不是慌乱和后怕,而是类似于“这场打得超爽”“三分二十秒的电光一闪可以改成燕返”之类的令人脑神经爆燃的念头——转而道,“你是指用从天上掉下来的方式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认为在空战中‘坠落’也是一种脱战的便捷方法。”小夜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的战术布局,完全没意识到对面的三人并不想听这个,“那个高度的话,我有把握平安落地——啊,当然,还是要谢谢您救了我,比我自己着陆的方法‘体面’多啦。”
“……”
业像十五岁少年般的面庞上油然露出一种想放火烧楼的神情,挣扎几下后还是收敛了。
“好吧。我知道年少的训练家总是只能看得见前方,我以前也一样——这个话题先揭过,我们叫你来可不是为了特意训你一顿。”红发族长气呼呼地说。
小夜规规矩矩地点着头,实则内心已经哭成海螺——分明已经被特意训一顿了!
“首先,我需要确认一件事。”业坐直了身子,“小夜,在经历了今天的危险之后,你想要尽早离开阿苏山吗?还是想要继续留下来?”
“当然是留下来。”小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业点点头,并不因为这个很“年少训练家”的答案而意外。
“既然你选择了成为‘战士’中的一员,无论出于道义还是情理,我们都应该将这场战斗的意义告诉你。”
年轻的族长开始了他的讲述——那只是一个很简短的故事,只需寥寥几句话就能概括出来。
在遥远的古代,拥有丹色羽毛的神鸟与信仰它的子民一同居住在南国的山谷之中。神鸟之火焚烧过的土地变得肥沃,神鸟栖息的熔岩中逐渐产生凝结火之能量的晶体,为子民了安居乐业的家园。
五百年前,火焰之民被卷入了一场战乱之中。庇护他们的神鸟在战争中身受重创,几乎奄奄一息,不得不在阿苏山的熔岩中陷入长久的休眠,以恢复自身的伤势。
神鸟的伤实在太重了,它足足沉眠了五百年——直到如今,丹羽之神终于即将从长久的沉眠中苏醒。
“拜火节选择在每年熔岩最活跃的日子”,在神鸟尚未受创的时代,这并不是一个仪式性的守则。作为神鸟的栖息地,阿苏山的熔岩与之息息相关,熔岩的活跃意味正意味着神鸟意识的活跃,只有将拜火节选择在这一天,他们才能与苏醒的丹羽之神共舞一曲。
“但是,这次不同。”业轻轻摇头,“在人类看来,五百年时光已经长得不可思议,但对于生命漫长的神明而言,这就只是睡了一觉罢了。它的记忆还停留在五百年前的战火之中,醒来后说不定会觉得自己仍在与敌人生死搏斗、并因此暴躁发怒、甚至波及到附近的其他岛屿。”
“神鸟的怒火会造成巨大的破坏力——这就是我们今年没有邀请观光客,并希望你也在拜火节前离开的理由。”
小夜点点头,示意自己理解了族长的意思。
“对于如何应对火焰鸟的苏醒……”
“当然,我们早有计划。”靖睦接过话头,“我们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筛选精英战士进行战斗训练,以备不时之需;另一方面,我们有‘乌佩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