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到了极点,便是顺从。
侯聪本来怀着对白衣的气恼,然而,侧脸看看她已经湿了的衣衫,自己亲自为她穿上的绣鞋,就那么跪着,为了陪自己。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夜色像煮烂了的药,黑里又添了浓,雨没有变大,也没有停。家里奶爸爸黄老头来了一次,从慕容行那里听到了消息,带了两把大伞,与青松一人一把,挡在侯聪和白衣头顶。
侯崇夫妇不便出现,既不能拧侯聪的意愿,也不能给皇帝添堵。只好在家里对着灯心疼。宇文兴听到消息,带着两个奴仆就来了,为的是送口粥菜。
他也没说什么,因为要遵从大公子。白衣呆呆的,就着父亲的口喝了两口粥,摇摇头表示“够了”,又成了那个呆气的女娃娃。宇文兴眼里含着点儿泪花,在旁边陪着站了两刻钟,终究是叹口气走了。
宫门除了进出的禁军与太监宫女儿,就只剩了侯聪、白衣、黄老头、青松四个人。侯聪刀光剑影的心里,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自祖父母到宇文兴,到身旁这个姑娘,都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还有更珍贵的吗?
“大公子。”
做梦一样,侯聪听到白衣叫自己。
“嗯。”他也温和地答应了一声。
“你不要觉得,皇上要取消你护送的资格,是因为你不好。”
侯聪心里一酸,原来是这句话。算她有眼光,有良心。只这一句,侯聪跪着的腰板都挺直了些,只是人一高兴,肚子立即就饿了。他希望她这是第一次说出安慰人的话,自己占上这一条,谁都抢不走。
三公主坐着一乘小轿子,在宫禁时间快来的那刻,游游荡荡到宫门来探视。她今儿穿了件盘金绣福庆如意的大红色袍子,头上别着一只小小的绿玉男冠,亲手提了个食盒,摇摇地从停轿子的一角儿走过来,听着侯聪有些沙哑的嗓音问了句好,“三殿下来了。给您请安。”
她就喜欢他这种不合规矩的随意,因为他对谁都那么合规矩。光凭这一点,她就能拿来做自己内心小天地的、他会属于自己的证据。
“怎么受了罚呢?”她故意说。因为明知道不符合事实,所以侯聪势必要解释一下缘故,就又能多待一会儿了。
而他只是侧脸,仰视了一下自己,笑了笑。
那笑容也是太拿人,她那天在观花楼被冷了的心,又不争气地温热了起来。如果侯聪是“大桐一枝花”,当然应该插在自己头上。
“宇文姑娘怎么能陪着受罪呢,多可疼啊。”
昨儿,凌霄碧霄被荧光训了个半死送出军营,要去伺候莫昌之前,先回宫给三公主请了个安。两个人直劝她:“对宇文家的丫头自然是要又夸又疼。不然,小侯将军该觉得主子是坏人了。”
所以,三公主就改了策略,绝没想到白衣倔强地抬起头,回了一句嘴,“我不想,他非拉着我的。”
侯聪被这句逗乐,笑又不敢笑,只好拼命板着脸。
三公主可不怕,“他受罪也拉着你,真不愧是军人,对底下人就是狠辣。姑娘别听他的,回家歇着去。我陪咱们小侯将军一会儿。”
如果三公主只是这样说一句,以白衣的性子,准备继续装听不见,毕竟自己是她爹钦点的替死者,要死也不会因为在宫门口得罪她而死。可是,人家娇殿下偏偏一心里什么都不想不顾,只想独占侯聪一会儿,走过来就去扶白衣。
白衣呢,简直是水映万物,一般不出门,出了门什么都学,这时候又开始了向三公主的“转变”,她做出要起来的样子,可是脚尖用起了功夫,轻轻踢了一下并不深的积水。那水摇荡开去,看起来平淡,实际上有些要命——力度恰当,三公主正好被这阵水波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