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龙骨山,山清水秀,风景如画,若不是满地残骸,谁又会怀疑这样秀丽雅致的地方,会暗藏杀机,步步惊心呢。
从进荒林的数百人到现在的数十人不过几个昼夜,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
众人休整一夜,精神已然恢复如初,只是腹中空虚难耐,画长生昨夜打来的野山鸡,每人也只分得一小口。
此时高路令六盘寨的弟子在附近猎来几只山鸡野兔。熊熊篝火上纵横交叉着几只野味,几名弟子熟练的翻转,肉香四溢。
“哎,元祐,同样是烤山鸡,为啥味道差这么多?”画长生摇了摇手中的鸡腿问道。
元祐并没有言语,闻言只是笑着将手中烤好的小半只鸡递过去,他在无为城时,常常打来野味,予清灵打牙祭,拿手的烤野味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想到清灵他微微一顿,三日早已过去,房公应该妥善安顿好她了吧,不知道那丫头会怎么闹,估计下次再见定要狠狠哭鼻子了吧。
画长生本来也没有指望他会回答,见他递过来的山鸡,立时眉眼一弯“啊云,呐!多吃点,吃饱了不想家”她将自己手中的山鸡隔空扔了过去,接过元祐手中的山鸡,大块颐哚。
元祐静静看着眼前席地而坐的女子,即便是大口大口嚼食,也分毫不让人觉得粗鲁失礼,没有一丝的扭捏做作。饱满光洁的额前,一缕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欢快的摆动,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鼻梁挺秀玲珑,皮色莹白如玉,细碎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又直直打进了他心里,滋滋蔓蔓包裹住他整个心神。
他突然忍不住问道“长生,你为何而来?”
为何以身犯险?为何孤身而来?
他声音很轻,像是希望她能听到回答,又害怕她听到。
画长生细细啃食干净后,吮了吮手指头不答反问“元祐,又为何在这里?”
为何抛却富贵荣华?为何抛却一世安稳?
不等他回答她又伸出食指摇了摇,俏皮道“嗯!让我来猜猜,天眼虽是无上之宝,但对元佑来说得之无益,因元佑非贪图宝物之人,世人终生所争所求,莫过于名,利,权,色。譬如今时今日在此的各位,得不得天眼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出了这龙骨山,便可名扬天下,是为名。无为城富可敌国,与世无争,美女如云……”
画长生突然想起莫琪口中的佑哥哥,无为城的二公子,可不就是元佑。
她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应该猜中了重点,当下负手围着元祐,前前后后慢慢渡了一圈方在他面前站定,看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容,身体前倾,清悦的声音不自觉的压低悠悠道“世人所争,元祐与生俱来,世人所求,元祐弃如敝履,宁可斩断根基也要出龙骨山,既不为名利更不为权,难道是为了…情?”
似乎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画长生说完后并没有拉开距离,而是定定的看着他,明亮的双眸,似乎洞悉一切谎言。
元祐的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耳根微微发热。
“她猜中了!可是她甚至不记得自己!若自己承认对她心之所属,她真的会相信吗?可她不记得自己啊!也许她只是试探自己?若自己承认,她会不会从此不再理会自己……看的出来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若自己承认为她出城,会不会对她不利,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他的思绪已经陷入天人交战。
他轻轻移动手掌,腰间的纤云被他虚虚握住“小少爷,人心悬反覆,天道暂虚盈,防之,慎之,莫要轻信他人,也莫要怪老爷”房公的谆谆告诫,言犹在耳,他不愿骗她,可沉默并不是明智之举。
他思忖一瞬问道“依长生所言,世人皆追名逐利,贪权好色,但凡成大事者,心智必得坚韧狠绝,杀伐果断,心中不存半分六亲手足之情。人心隔肚皮,长生焉知我能脱俗”
元祐言到此处,抬眼望去,两人目光对视,佳人近在咫尺,清澈的眼眸中自己的身影清晰可见,他有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想伸手抚摸上去。
唯有竭力凝神,还是忍不住喃喃道“长生外冷内热,看似无情实则最是重情,纵使神功无双,终难敌世道艰险,长生若不弃…你想要的…我帮你”
画长生看他呆愣半晌,脸色通红,一时懊恼,一时惶神,心中甚觉有趣,正想再打趣一番,却见昨天那黑衣人独自朝无人处走去,她立马跟过去,并没有听清楚他最后说什么。
黑衣人趁无人注意,朝山洞深处一块凸起的大石走去,他的右手被截,伤口处麻痒难耐,隐隐闻到腐臭味,余毒未清,伤口恶化之故,必须要尽快除尽残毒,否则命不久矣!
他再次看向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木呐的脸上显出一股狠劲,快速隐于大石后,口中叽叽咕咕发出一连串咒语,数息后,只见他原本僵硬的面庞极度扭曲变形,似乎承受极大的痛苦,而他右手手臂瞬间肿胀,衣袖承受不住胀裂开来,露出青紫的手臂,手臂上细密的毛孔扩张开来,无数银针粗细的卵虫进进出出,卵虫的颜色从乳白色渐渐变成青紫色,而黑衣人的手臂上的青紫色渐渐消退,断口处的肌肉慢慢萎缩结痂。
大功将要告成,黑人呼吸急促,汉如雨下,就在他闷哼一声,咬牙再次发功时,眼前一暗,已不知何时被来人发现。
画长生一把揭掉黑人脸上的人皮面具,不见丝毫惊诧道“大马猴。”
“是你。”大马猴惊道。
他没想到那日在无为城外,自己一时贪图美色,竟召开这样难缠的钉子,若不是遇到六盘寨的人,自己双手早已废,没想到现下易容成这样还是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