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宫殿朱门缓缓开启,这一日,终于到来。
悕雪一行人比预定的时辰更早的出发了,宁姑姑就像送别将要赴战场杀敌的孩子一般,目送三人离开了东宫,姜公公领着悕雪和司马澄前往太极殿,因为出来得早,姜公公有意放慢了脚步,三人在内宫中缓缓前行。
哪怕是七年前,悕雪也未曾踏足过前朝,昨天进宫的路上,悕雪从晃动着的帘子中隐隐约约第一次见到了前朝殿宇的真容。灰白宫墙之后的斗拱交错、高耸的楼阁遮天蔽日,暑热浮起的氤氲与鎏金铜瓦交汇,更添一层神秘之感。
一步九曲的回廊,悕雪再次走到故地,仍然觉得这里是那般的模了陌生,朝露明明已经完全消散,但苍穹之下,像蒙上了一层灰沙,压着人透不过气来。
其实,昨晚悕雪和司马澄在书房商讨结束后,悕雪提出,两人便私下来了一趟太极殿,抚摸着太极殿外的宫柱,金龙盘柱的雕花滑过手心,却像荆棘刺进皮肤,悕雪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借着摇曳的笼火和朦胧的月色,两人驻足与大殿外的白玉雕栏的大道上,默然地注目着这个黯黑一团的庞然大物。
悕雪心中百感交集,想要吹吹风,就和司马澄去了宫中仅次于大殿的第二高的地方——梵天阁,那是大豫开国皇帝为了供奉佛祖,于是在朝向古刹白马寺的宫门附近,兴建了这一通天高阁。两人登上楼阁,南侧,宫墙之外火树银花,点点璀璨,而一转头,高墙灰瓦之中却是灯火阑珊,孤灯残影。
悕雪儿时总听别人说宫外的世界多么精彩,就一直想想登阁远眺,此刻她来了,天渊之别的两重境地显得宫里愈发苍凉。
不幸一朝成帝王,终身囚于阿房宫。
不知不觉三人将要到达前朝的地界,前方便是前朝三大殿:太极正殿,愿极中殿和宣光殿。跨过宣光门,殿外回廊已经都换成了汉白玉砌的,进入愿极中殿前,悕雪倚在雕栏上,稍稍探出头,只见朱门大开,身着朝服的官员们鱼贯而入,步履匆匆,神色肃穆。
悕雪正要回过头时,不经一瞥,就看到了她的好皇叔——司马烈。
悕雪不禁身躯一震。
司马烈身着的柚黄黑边色的衣服,已经与悕雪印象中父皇的装束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还系着绶带,绶带是系在官印上的带子,是官阶的标志,浑身上下,也就这一出能看出他还只是位臣子。
司马烈面上看着若无其事,实则眼中早已暗藏凶光,眉宇间带的轻佻与戏虐,或许心里早就已经把悕雪千折外断了百遍。
这时,一位身着华丽朝服的男人走到司马烈身旁,那人比司马烈年长少许,两人交谈了几句,只见那人怒目而视,激动地跺着脚,又被司马烈止住了。
“那就是司空,五王爷司马赫。”司马澄幽幽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悕雪吓了一跳,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她忽然转身像个孩子般地一拳捶在司马澄手臂上,不满地瞟了他一眼。
司马澄面色没有变化,颀长的身姿伫立于悕雪身后,犹如直松,倒是一旁的姜公公俯身拱手,恭敬地提醒道:
“殿下已经是殿下,朝堂之上可不再要做此等孩童之举了。”
姜尚义声音沉沉缓缓,悕雪回过神来,不敢妄举。
悕雪在外,最后一次仰望这大殿的飞檐斗拱,哪怕已是第二次,悕雪仍然对这些建筑亲近不起来,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