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义章看着吴雨桐,摇摇头表示不满,吴雨桐努着嘴在柳义章的胳膊上掐了一下,故意挑衅道,“咋了?就瞒你这么点事,你还真生气了?柳昚喝酒有海量你都瞒我,我是不是更应该生气?”
吴祥森皱着眉头问柳义章,“你说柳昚能喝酒,还海量?你不是说的梦话吧?柳昚跟我两年多了,他是滴酒不沾的!”柳义章双手一摊,也没便捷,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吴雨桐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吴祥森马上明白了,吴雨桐又是在耍弄柳义章,他瞪了吴雨桐一眼,和蔼地说道,“义章,赶紧坐下说话,武术别动队集训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好好放松一下很有必要,你曾经给我讲过,李淑贞对防守种子山很关键,你是怎么考虑的?”
柳义章大口喝了一杯水,胸有成竹地讲道,“军长,经过几次与美帝的较量,我发现跟他们硬拼,我方是吃亏的,他们有最先进的机械化部队,有绝对的制空权,现在又有李奇微这样的传奇将领,他对我们的游击战、围点打援战、阻击战以及运动战都研究透了,并提出了一些针对性的战术,对这样的对手,我们在战术上必须创新,要因地制宜,制定灵活多变的战术,让敌人摸不着头脑,然后充分利用地形小规模的消灭敌人,那怕一次消灭美帝的一个连或者一个排也很好,集小胜为大胜,消耗美帝的有生力量,砥辛里战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我们十几个团围歼不了美帝的一个团,为什么?就是美帝充分利用了砥辛里的地形,制定了非常有针对性的战术,四十四军打援的时候,硬是让美帝的部队很轻松地突破防线直插砥辛里,无论是负责主攻的七十七军还是负责打援的四十四军,官兵不可谓不英勇,但我们战士的腿就是跑不过美帝的装甲车,我们的轻武器就是很难解决掉敌人的轰炸机,战士们都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堵枪眼,种子山不能这么打了!军长,如果让我指挥防守种子山,我就会借鉴美帝的先进战术为我所用,他李奇微可以研究并借鉴我方的战术,我们为什么不能学习和借鉴他们的战术呢?当然我们没有美帝的先进装备,但在种子山地形上做文章还是大有可为的,毛主席当年四渡赤水就是极其合理地使用了赤水河这一天然地形,在迂回运动中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所以从明天开始,我需要对种子山做一个详细的地形侦查,种子山的军用地图我现在闭着眼都能画出来,但那都是纸上谈兵,我需要实地侦查每一个山洞,每一片山坳,每一条山道,每一条山溪,有条件的话甚至要考察种子山周边方圆三公里范围内的每一个自然村庄,只有在战前做好万全之策,才能在战时不手忙脚乱,我的父亲大人曾经多次告诫过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其实在军事上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说,李淑贞对我防守种子山非常重要,这也是雨桐一直向你推荐她加入七十七军的根本原因。”
柳义章的敌我分析鞭辟入里,见解独到,吴祥森屏住呼吸,完全被柳义章带进了一个纵横捭阖的世界,胸中里没有韬略是讲不出这番道理的,吴祥森也不得不承认七十七军刚入朝时的连战连捷,在全军上下都产生了轻敌情绪,对后面的几次战役,困难估计不足,对美帝的临阵换帅更无防备,在中国传统军事思想中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但美帝换了一个李奇微,奇迹般地拯救了濒临崩溃的联合国军,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他更加认定柳义章就是为战争而生,是位难道的军事天才,他多么希望‘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吴雨桐非常欣赏柳义章的雄心壮志和对国家的无比忠诚,但她知道在军队,政治斗争尤其残酷,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她非常严肃地对柳义章讲,“义章,我不懂你讲的这些战术,但你讲的这些话给小爹听完全没问题,如果对外人尤其是周正康这类搞政治的人,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就能要了你的命,什么向美帝学习?什么我们这不行那不行?你没听过吗,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啥时候都要跟上级保持一个唱调才行,在部队,要想升迁,能打仗会打仗只是一个外部条件,真正的决定因素是政治语言,这才是个大学问呢,但这种学问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小爹参加革命很早,戎马一生战功累累,在指挥打仗上他比我舅舅董铮要厉害得多,结果呢?解放后,我舅舅晋升为兵团级首长,我小爹原地不动仍是军长,我这些年一直跟在小爹身边,我早就发现了,他吃亏就吃在性格和嘴上,你俩确实很像,都是抱着那种‘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信念的革命者,为了国家和民族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一些人打着爱国的旗帜,干着祸国的勾当,专门盯着别人的嘴和笔,而这种人往往能窃居高位,作为你的女人,我只想要一个活着的柳义章!”说着吴雨桐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想到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她能想象得到,牧鹿原作为横跨三八线的我军最前沿阵地,第五次战役一旦打响,牧鹿原必定面临着血雨腥风,柳义章所防守的种子山更是处于风暴的中心,如果没有腹中的骨肉,她会毅然决然地留在种子山,与柳义章同生死,柳义章如果一心想当官,他就不会是如此舍命,就会选择留在董铮身边,周正康之流没有一寸战功,仅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呼风唤雨,这就是政治!
柳义章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平淡无奇的战术分析能竟引起吴雨桐这么强烈的反应,他知道吴雨桐外表高傲清冷,骨子里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从她在《西厢记》里歪歪扭扭的点评就能看出,她对待名利尤为淡泊,她之所以拿董铮与吴祥森作比较,就是想告诉自己要远离官场,拿周正康说事就是告诉自己要谨言慎行,远离是非之地,而是非之地往往就是口舌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