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天气最是闷热,即便商丘城地处风须国北地,较之蒸炉一般的南方已经凉爽得多,到了这个季节也是挥汗淋漓。
王室贵族尚可躲在宫室之内享受宫人摇风,食冰碗冷饮,驻守王宫何处的侍卫们就没那么安逸清凉了。
“冯康,在想什么呢?”许焕从拍了下前面突然停下来的冯康,一收手,掌心全是臭汗。
他浑不在意地走上前,却见冯康望着一角琉璃瓦铺就的飞檐上面手持金刚杵的双翼猴发呆,不由疑惑道:“你看那行什坐像作什么?”
“你看我们像不像行什?”冯康嘴角划开一抹淡淡的苦笑。
许焕眯起眼来,没有回答。从小一起长大,他深谙冯康的脾性,知道冯康也不需要他回答。
冯康望着笼罩在晚阳金红色光芒之下的神兽行什,平淡的语气中萦绕着一缕悲哀:“滚滚天雷下,行什首当其冲,在他之下,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分毫无损,笙歌燕舞,片刻未停。但倘若有哪日帝王大修宫室,终究会化作万千泥沙之一,和着最肮脏的淤泥填了那数里莲花池,滋养王室最爱以之附庸风雅的万株清荷。”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许焕双眉勾连成结,忽而两眼大睁,问道,“莫不是何老夫人……”
冯康摇了摇头:“外祖母没事,只是这几日精神不大好,老爱认错人,把,把我和庄儿这些晚辈都当成了远慎。”
许焕微叹一口气,想说什么,却见沈桉往庑房这边来,看见他,欲言又止。
“怎么一个个都在外面杵着?进来喝碗绿豆汤,等会儿该和他们换班,到时候可就没空喝了!”钟岳从庑房里出来,把几个人都带了进去。
沈桉落在后面,正准备和冯康他们一起进屋的许焕转了回来,抬手赏了他头顶一个爆栗:“还惦记着白日里那女子的事儿呢?”
沈桉吃痛地按揉头顶,要开口的时候,许焕抬手打住:“你不必多说,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那女子来历可疑,举止怪异,又执于打听无尘尊者的事情,只怕她要做的事,不是你我这等凡夫俗子可以插手的,挂记太多于你我有弊无利。”
“许二哥,我不是不懂,只是母亲在世时,曾经提起过乌有山这个地方,乍然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觉得有些亲切罢了。”沈桉颇有些感怀地往南宫门方向看去,如是说道。
许焕面露无奈之色,道:“明日若能进入江心岛,我与你一起求一求无尘尊者。”
沈桉感激地道了声谢,两人一同入屋喝井水湃过的绿豆汤,间或有人说汤里的绿豆熬得不够烂,味道太甜。
听着下面碗勺相碰的声音,双手放在眉毛上搭凉棚,以遮挡即将落下地平线的太阳光的织影愤懑不平道:“有的吃还嫌这嫌那!”
见她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嫉妒”两个字,只剩没有跳下屋顶,去抢一碗绿豆汤来喝,冀离忍不住调侃道:“昨日在半溪居那一桌席面,你是吃完了么?”
织影蔫蔫地捧着下巴,声音闷闷地说:“里面没有绿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