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竹老人不禁“呸”了一声,说道:“废话……我早就说过,我所知道的,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多……”
谢贻香径直打断他的话,夸张地叹了口气,说道:“那便怪了!”她沉吟半响,随即盯着青竹老人的双眼,缓缓说道:“要知道前辈讲述的那段往事,分明是发生在长白山大雪封山的官道上,可是鄱阳湖的‘阴兵’,又怎么可能出现在长白山里?这自然是前辈的偷天换日、移花接木,从而编造出来的故事了。”
那青竹老人脸色愈发难看,淡淡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贻香笑道:“前辈的这个故事里,你的父亲、姐姐和两个兄长,形貌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而那大雪封山后穷苦人家的遭遇,若非亲身经历,更加编造不出来。倘若抛开‘阴兵借魂’这一移花接木的部分,也便是说,前辈和你的家人,的确曾在大雪封山的长白山官道上赶路,而且也的确出了事故,从而让马车掉落悬崖,是也不是?”
听到谢贻香这一问,青竹老人不由自主地退开两步,喝道:“胡说八道!”
伴随着对方的退后,谢贻香再往前踏上一步,逼问到:“倘若没有什么‘阴兵借魂’,也没有在迷雾中引路的黑色马车,那么前辈的这段往事,其实只是一场普通的事故,也便是行进在雪天的官道上,马车不甚跌落进了悬崖,是也不是?前辈当然是侥幸活了下来,但听前辈讲故事时的情绪,前辈的父亲、姐姐和两个哥哥,分明是尽数命丧于这场事故。如此说来,试问前辈身为当时唯一的幸存者,在大雪纷飞的长白山里,可谓是禽兽绝迹,草木全无,前辈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只见青竹老人的身子微微发颤,继而如同喝醉了酒似的,踉踉跄跄退开几步,大喝道:“住口!”
谢贻香却是不依不饶,兀自追问到:“至于前辈一直穿在身上的这几件裘皮,分明已经破烂得不成模样。晚辈斗胆猜上一猜,难不成这几件裘皮依次便是前辈的父亲、姐姐和两个哥哥当时所穿的衣服?而前辈之所以一直要将他们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难不成却是因为怀念他们的——味道?”
伴随着谢贻香这话出口,青竹老人几乎已经完全崩溃,就差没有瘫倒在地。谢贻香缓缓叹了口气,乘胜追击道:“记得家族里那位任三曾祖父曾说过,前辈修炼的这门‘血魔重生’,乃是要将自己至亲之人的身体封进自己体内,从而让两个躯体共用一个神识;如此一来,待到原本的身体毁去,体内的另一个躯体便如同瓜熟蒂落,浴血重生。若是晚辈所料不差,前辈眼下这一副新的身躯,难不成却是令郎的身躯?须知似这等惊世骇俗的手段,旁人或许难以接受,但前辈当然已经驾轻就熟了。却不知前辈这般做法,是否也有大半原因是在担心——担心令郎会向前辈对待自己的父亲、姐姐和两个哥哥一样?”
青竹老人嘶哑着嗓子说道:“别再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谢贻香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就在她的指尖之处,忽然迸发出一豆苍白色的火光。只听她曼声吟道:“前辈不喜欢在黑夜里点火,殊不知当时长白山大雪封山,极寒交迫中,黑夜里的星火之光,直烤得油脂滴落,肉香四溢……”
那青竹老人的双眼已是一片通红,猛然撕心裂肺地大喝道:“我杀了你!”话音落处,他已从地上暴起,手中青竹丝探出,直扑谢贻香指尖的那一豆火光而去。
而他的速度还是那么的快,快得简直超出了常人的极限,甚至一点也不比他当日击杀闻天听的那一剑慢。
只可惜谢贻香早已成竹在胸,伴随着青竹老人的出手,她的身形随之一动,中乱离轻轻劈落,继而收刀站立;再看青竹老人手中那根青竹丝——那根细如毛发的青竹丝,分明已被从中劈作了两片。
只听谢贻香淡淡地说道:“这世间最快之物,既不是声,也不是光……而是你的心。心之所动,无往不利;心之所御,无懈可击;心之所在,无敌于世……这本是前辈教我的道理。”
说罢,她脸上又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笑道:“记得前辈还说过,以我的功夫,若是想找你替师父刀王报仇,那除非是在做梦了。然而眼下的你我,岂不正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