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自作主张会让人厌烦。
但另外一些,如果不是对自我的自主权拥有特别敏感的在意,却是可以很容易感受到其中满满的善意的。
陈小旖并不是一个对自我自主权特别在意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所有的决定都可以别人帮自己来做。
这也是自从秦书出问题之后,她过得特别辛苦的原因。
什么事情都需要自己拿主意,真的好累啊!
原本就有一些特别的好感外加同为女性探索者的亲近,雅可可的自作主张,在她心里激起的是一阵的温暖。
她没有再拒绝,而是低着头对雅可可说:“那……那拜托你了。”
是你,而不是你们。
为了那刹那在心里泛起的温暖感受,好久不曾感觉到的温暖,她决心付出她的信任。
她下决心的抬起头,看着雅可可说:“我带你们去吧,虽然我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但是可以去找找试试。”
林东阁目瞪狗呆,他本来还在心里埋怨响虎和雅可可突然的插话打断了他掌控局面的节奏。
但这两个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情绪化举措,却完成了他计划中还需要很繁琐操作才能达成的目标,这就讽刺了。
如若让林东阁去分析的话,他能完整分析出来响虎和雅可可这番举动能起到这番作用的全部原因,只是这却只能是马后炮。
让他来计划的话,他不会采取也不会想到这样的方式,他的交涉谈判技巧本来就是幼时精英教育中犹如模块一般塞入脑中的技巧。
他明白其中的原理,清楚每一种模块的使用情况组合技巧和适用状况,也懂得恰当的时候表露情绪和展示真诚。
但仿佛一部有条不紊的机器,严密可靠,却免不了许多或许冗余的程序。
所以反而不如响虎和雅可可真实情绪的流露那样鲜活生动与生猛。
但响虎和雅可可鲜活生动的真实情绪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其实也相当程度需要归功于林东阁之前细细密密在陈小旖情绪中铺垫的原因。
目的既然已经达成,再去回顾总结方式方法不过是为了提升类似情况的成功率。
林东阁不觉得自己需要,在他看来他只是恐怕会浪费点功夫而已。
“明天再说吧,我们先好好休息,已经不早了。”他温言劝慰住迫不及待马上就要出去行动的雅可可和陈小旖。
天色看着还亮,那不过是因为夏时白昼较长的原因,耽搁到这会儿其实已经接近下午五六点的时分了。
浅橙色的太阳已经落入了地平线的下方,随着折射如这片天地的日光的光亮逐渐消失,夜色会很快如同倾入了墨汁的清水一般墨染整个空间。
林东阁可不觉得,陈小旖能在天黑前找到她说的记忆并不明确的地点。
雅可可有些不甘心,陈小旖却并不反对,,温顺的点了点头,牵着秦书又坐回了她原先的位置。
雅可可也牵着响虎走了过去,和她并肩坐了下来。
陈小旖诧异的转头,雅可可却朝她嘿嘿的笑了,陈小旖腼腆的回应一个微笑,随即却仰着头看向了天花板。
有些人对外的表现永远是冷淡疏离,可是其实心里比谁都渴望有人亲近,只是害怕承受不起拒绝,所以用冷漠包裹自己而已。
在冒冒失失又不在意她并不热情的回应的雅可可那边,陈小旖感受到久违的亲近。
她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虽然明知道探索者机体不会有泪水滴落,却仍然忍不住抬头看天。
她从能源耗尽的长眠中醒来到此刻,一直紧绷着情绪片刻不曾合眼,机体程序的疲劳感已经到了比较极限的状态,全靠紧张感撑着。
这时候彻底的放松下来,等心中激荡的情绪逐渐平静,却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清甜如水果糖一般的好梦。梦里,她还是当初在江城有父母宠爱、有开朗活泼略有些沙雕的发小闺蜜陪伴的乖乖女。
她梦见了她和秦书的初遇,阶梯教室中她无意的回头,却正撞上那呆呆看着她的眼神,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他尴尬的朝她微笑然后跟一头蠢狍子一样生硬的转过头去,却不知她心里也有一头受惊的小鹿在乱撞着。
如她和他这般腼腆害羞没有主动相爱能力的人,原本是会将彼此的好感藏在心里,就这样错过成心头永远的一段遗憾的风景。
然而是闺蜜与兄弟的各种费力的撮合,那一年飘飞的樱花树下,他们终究是走到了一起。
她熟睡的嘴角不自觉挂起了微笑。几百岁的人了呢,然而在她心中,时间在那年的樱花雨中从未过去,她依旧是那时属下那个羞怯惶恐又欣喜的少女。
梦境终究会过去,但到得第二天醒来时,她的心情却如同被过往的清水洗濯掉岁月的积尘与青苔一般的晶莹。
她带着点淡淡的笑意,牵着秦书穿行在江城废墟的街巷里,努力寻找着当时的痕迹。
然而已经很淡的笑意终究是一点一点的消失,慢慢换上了惶恐与焦急。
因为彗星落尘已经抬高了四五米的地面带来完全不同的视角,也掩埋了太多的东西。
满眼的断壁残垣中,间隔着七百多年的光阴,要找到一丝过往的痕迹,是何其艰难的事情?
时间再次到了下午的时分,由于她要牵着木偶一样的秦书,片刻都不让他离开身边,他们移动缓慢的犹如龟行。
马鲁达达已经由于没有耐心,从兴趣盎然的跟随他们到跑回去陪林东阁做望哨了。
秦书的探索者机体会随着她的牵引缓缓迈动步伐前进,却不会主动对前方落脚的路况做出任何反应。
所以她需要小心翼翼牵着他绕开前方所有的坑洼和障碍,以免他跌倒。
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路上,他们总是需要走一段停下来,她才有空环顾四周找熟悉的痕迹。
看到他们移动的方式,老鬼有些懂了天真如她,为什么能安全的把秦书和自己的探索者机体弄到江城这样的地方。
就算推测不出来他们人类的身份,这种移动方式摆明了是有恃无恐。
再或者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倚仗的,看到这种状况,恐怕也要反思这俩请回去是当大爷供着么?真的卖得出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