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不久之后,父亲就意外的离开,无病无痛的,一点预兆都没有。似乎老人家有预感,提前给女儿留下一撂厚厚的相册,相册里全是女儿和外孙从小到大的相片,每张相片老人家都在旁边写着日期和地点,还有拍照当天的缘由,完整地记录自己和乐乐的生活。相册的最后一页,他写着这么一句话“我一生最满意最成功的作品——洛洛,我的女儿,我生命的延续。我只希望你快乐开心每一天,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在哪里,你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父亲走了,意味着自己原生态的家已经没了。乐乐已经申请耶鲁大学,心上人在郁金香园林等着自己。这一次,她终于能够无牵无挂地远走他乡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明天,她和乐乐返回燕京,飞往自己在荷兰的新家,开启她下半段人生。
等到她泡完澡出来,乐乐在他老爸的怂恿下,卖力地作着仰卧起坐,据说这是拥有八块腹肌的最快捷的方法。刚洗完澡的他马上又出一身汗,这澡白洗了。不是洗白白,而是白白洗。
渣先生心理经过一番调整,已经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他觉得,与其在母子两人面前失态,不如好好珍惜这仅有的12个小时,给自己再增添一些美好的回忆。
看着乐乐身下流下的汗水,西门老师温柔地警告着:“乐乐,如果你流的汗水把地毯弄湿了,就算珍妮姐姐再喜欢你,你爸还是要赔钱给酒店的。”
因为乐乐光着上半身直接倒在地毯上做的仰卧起坐,他的汗水全部都弄到地毯上。渣先生觉得儿子今晚做再多的仰卧起坐也无法马上出现腹肌,于是把他整个人拉起来,推着他往浴室走:“还是再洗个澡吧,这地毯贵着呢,清洁费用至少要500元。小心我从你零花钱里扣。”
“老爸你太不厚道,我每月的零花钱才300元,你不支援我就算了,还想着扣我的钱,你都扣完了,我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啊。”乐乐很喜欢贫嘴,特别是对着渣先生的时候,总是控诉自己囊中羞涩,然后再将老爸因为可怜他才大方赏给他的钱马上存到自己满满的小金库里面。别看他只有18岁,小金库的数目可不小。
父子两人打打闹闹到进入浴室,等两人把自己身上弄干净后,看到西门老师正在沙发上铺被单。渣先生赶紧上前阻止她:“我来弄吧,你去歇会。”
西门老师没有让渣先生插手,她试图拿回已经被渣先生抢到手里的鹅绒被:“明天我们就离开了,今晚你们两父子睡在床上吧,我在沙发上睡。”
渣先生却不舍得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睡沙发:“不行,沙发太小,你半夜会从沙发上掉下来的。”洛洛睡相不好,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习惯一直不曾改变。
西门老师觉得,今晚让他们父子俩挤挤,联络感情。所以,自己才睡到沙发上。听到渣先生不同意,她无奈地说:“你们两父子这么大的块头,沙发没那么大的空间,容不下你们两个。”
渣先生虽然不是很高,但是身材并不瘦,这套长沙发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空间能容纳下两个大男人?
看着高大威猛的儿子,渣先生略一犹豫:“要不,我睡沙发,让乐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打地铺。”
一旁的乐乐不乐意:“那可不行,万一半夜你从沙发上掉下来砸伤我怎么办?我这小身板,可经受不住你一身膘肉。”
哟,这时候,反而谦虚起来,还说什么小身板,有谁见过一米八二的小身材的吗?喳先生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脑子里竟开始犯起糊涂:“要不,我们三个都睡床上,反正这两米大床,三人睡是没问题的。”
“不行。”西门老师和乐乐同时反对。乐乐揽过老妈,一本正经地教育他老子:“老爸,我可得好好地批评批评你。我妈现在已经罗敷有夫,你别想送顶绿帽子给我后爹。”
渣先生心里拔凉拔凉的,这小免崽子,洛洛上周才领证,你现在就迫不及待地维护起“后爹”?等到两人飞去荷兰,那以后,小崽子的心里哪还有自己的位置?
西门老师自然不可能同意三人睡一张床,她走上前将鹅绒被夺回来,不容拒绝地说:“就这么决定,你和乐乐,两人躺床上去。这张沙发,今晚是我的。不许你们两个反对。”
想到明天就要离开爸爸的身边,乐乐难得粘着渣先生一回,他整个人趴在床上,对着渣先生拍拍身旁的空位:“老爸,今晚就我俩父子睡吧。以后我和妈妈出国了,你要是想我,得坐飞机到纽黑文看我。再说,机会难得,以后你再想跟我睡一张床,我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这臭小子,说得好像这是对自己的天大恩赐一般。想了想,渣先生也没再坚持,就答应下来。只是一想到洛洛躺在沙发上,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他提议着:“我叫酒店员工加床吧。”
西门老师觉得烦:“不用,大半夜的,别这么麻烦,只是一晚而已,凑合一下。”她铺好被子后,直接躺在上面。碰巧此时,她手机响了。
渣先生看到洛洛脸上甜蜜的笑容,心里一阵泛酸和失落。不用说,肯定是她新上任的丈夫打过来的,可气自己又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因为她用荷兰语在交谈。他落寞地走到儿子身边,悄声问:“你妈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想到儿子听了一会,竟然对她说:“我妈说我们明天晚上搭乘阿姆斯特丹的航班,给他带些海门的海鲜干货。”
他大吃一惊:“你听得懂荷兰语?”他只是随口对儿子说说,并不是真的在问他,没想到儿子竟然告诉他洛洛的说话内容。儿子什么时候学的荷兰语?自己怎么不知道。他不是只学过法语吗?
乐乐鬼灵精地一笑:“我高二的时候,班里不是有个从荷兰过来的交换生嘛。我与他关系特别铁。他教我荷兰语,我教他汉语。现在,把你儿子我扔在阿姆斯特丹的大街,与当地人交流不成问题。”
听着儿子自豪的语气,渣先生真的是又心酸又吃醋又骄傲。他望了继续在通话的洛洛,继续与儿子咬耳朵:“那红发蓝眼怪,是不是与你妈在你读高二的时候认识的?否则,你好好的,怎么想到学荷兰语?”
乐乐心里咯当一下,他只是笑笑不说话。他心底有个秘密,打死也不会告诉老爸。他这个后爹,是他给自己找的。
那天他在公园里的篮球,后爹碰巧与朋友经过那里。他觉得这人很帅,特别入自己的眼。于是故意用力把篮球砸向篮框,篮球反弹出去,砸向人家一头红发的脑袋上。
于是,借着这个机会,他成功地与后爹攀谈、认识。后爹不懂中文,两人用蹩脚的英语鸡同鸭讲,居然还能聊成一见如故的感觉。再后来,他觉得这人挺适合自己老妈,又故意拉着回国的妈妈上街与后爹“偶遇”,对老妈一见钟情的后爹马上对老妈展开几轮猛烈的追求,最后,两人成功地走到一起。
这个秘密,他这辈子都不会告诉老妈、后爹,还有老爸。
想到老婆是别人的,儿子也将被别人分享,只剩下自己一人。渣先生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把他抛弃了,或者严格来说,是他把自己的世界弄丢了。
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这句话,灵验在他身上。
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理儿子,沙发上的洛洛还一直在通电话,现在的国际长途话费很便宜吗?不过,洛洛也不差这话费钱。酒店的信号为何这么好,怎么就没有发生信号故障呢?
这一晚,他感觉房间里一共住着四个人。洛洛,儿子,他,还有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红毛蓝眼怪。那可恶的红毛蓝眼怪,与洛洛通话还不算,竟还要与乐乐聊聊。听着儿子在自己耳边叽哩呱啦地说着鸟语,他心里酸水直冒。
洛洛对他笑,乐乐对他笑,就是没有人对着自己笑。那红毛蓝眼怪就有那么好吗?夺人妻子还不够,连儿子也要抢走。他全然忘记,乐乐是自己的儿子没错。可是洛洛早已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前妻。前妻可不是妻。
当晚,洛洛与乐乐睡得酣甜,唯有渣先生一夜无眠,在天边泛白的时候方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