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肉眼可见,发出能毁灭一切的惊人能量,向四周火球般扩散,在海面上掀起了巨大的鱼鳞般波纹。
接着,另外几枚炸弹也跟着爆炸,连续的爆炸,让这艘战舰就像一只遭到重创濒临死亡的深海钢铁巨兽,在浅水湾里挣扎,舰身倾斜到18米,只是两个呼吸间,整艘巨舰就燃起熊熊烈火,烧得船身噼里啪啦爆豆般作响,龙骨传出断裂的呻吟,爆炸声接连不断。
果然,如日本人在偷袭之前反复推演的那样,由于珍珠港内水浅,当【马里兰号】战列舰被重击后舰身侧翻,藏在水下没有防护甲板的船底部随着翘出水面,立刻被一些中型炸弹轻松穿过柔软的腹部,在舰体内部继续肆虐爆炸。
只是三分钟不到的时间,这艘钢铁巨兽就彻底瘫痪在浅水区里,就像一只遭到重创无法站立的雄狮,躺在它的领地上,躺在它热爱且让它威风八面的领地上,遭到一群卑鄙无耻的鬣狗的欺凌,这些卑劣者撕开它的腹部,咬碎它的尊严,它流血不止,它挣扎,怒吼,但这些只是徒劳,只是证明它曾来过这个世界,马上就要离开而已。
就在【马里兰号】战列舰在浅水里垂死哀嚎的时候,站在玻璃散乱一地的窗户前的金梅尔,胸口像是又中了一记重拳,脸色惨白。
军舰的惨状让他悲愤,但更让他牵肠挂肚,心痛不已的还是舰上的将士们,对他来说,这些人不是一组抽象的数字,这些年轻人更像是他的孩子。
他认识他们中的许多人,也许有上千人之多,他能准确地叫出大部分人的名字,所有这些人,舰长到普通士兵都是他的部下、他的孩子,他应该为他们负责。
他悔恨,就是因为自己的大意,导致了这些人在他的面前被大火吞噬,被炸弹击中,他暗暗发誓,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平心而论,金梅尔并不是庸才,虽然他的领袖魅力和创造想象力,可能不如此时他最大的敌人山本五十六,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名出色的将领。
在个性上,他和山本也颇有相似之处,在他的军旅生涯中,他始终表现出过人的才智,升迁速度比山本还要快。
他坦率,勤奋,严谨,智慧,他的长官都看好他前程似锦。
他曾入选海军参谋大学学习,毕业不久后经晋升为上校,随后就指挥第12驱逐舰中队,接着又在华盛顿担任舰船行动指挥官两年,工作经验出类拔萃,在人才济济竞争激烈的海军中被擢升为少将,八个月后,他执掌第七巡洋舰队,一年后又被擢升为巡洋舰队司令官,他的履历,在美国海军将领中实属罕见,他的每一个晋升,都是靠他实力使然。
现在,名声,地位,金钱和权力,一切都将随着珍珠港里的熊熊大火而被烧成灰烬,只留给他无尽的耻辱和悔恨、羞愧。
如果时间能够重回,他愿意拿出一生的戎马生涯,换回整个珍珠港将士的生命,然后默默寻找一处无人问津的地方,了此残生。
就在金梅尔无限悔恨之际,忽然,一件让他如坠冰渊的一幕出现了,也可以说,从看见珍珠港遇袭到现在,这个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两架九九式轰炸机,忽然舍弃随手可得的大蛋糕,往位于福特岛正南面、在海军司令部西南二十四公里处,那个巨大的油库飞去。
这两只卑劣的鬣狗,发现了狮群最大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