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里的生意不算很好,陆陆续续有人来看病。
医生只有尹流苏一个,所以人多的话,恐怕应付不了,所以这样的进度不偏不倚,刚刚好。
脑科的主治医师和尹流苏透露,专家已经进行了精确的检查和估计了,杨子豪的开颅手术成功机率在百分之五十到七十之间。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这一点尹流苏身为医生,非常清楚。
“苏女士,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我签字,这个手术必须做。”
尹流苏曾经质疑过,她给杨子豪做出的决定是否符合他的心意,一旦手术失败,他就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无法呼吸。可是如果不做,这辈子便只是一个活死人。
两者皆是风险,但她决定奋力一搏,人生总是会有各种抉择和挑战。
“尹医生,你是尹医生,对吗?”
快要离开医院的时候,她不可避免的遇到了脑科的赵司,之前两个人常常一同出去学习参加各种学术交流会,加上真人cs的组队活动,自然是比其他医生更熟悉一些。
她此刻没有戴墨镜,不加掩饰,相对比起其他医生来说,赵司认出来很正常。
尹流苏大大方方的和赵司打招呼:“好久不见,赵医生。”
连陆虞城都可以坦然面对,医院方面她更是问心无愧。
“你不是……”
赵司一脸震惊,报纸上明明说尹流苏已经坠崖死了,每天新闻里那么多打捞尸体未果的消息,把人的神经都给折腾麻木了。
半年的时间里,人们渐渐的开始遗忘,直到再也无人问津,没想到,她突然活生生的出现了。
赵司一时间嘴角嗫嚅,万一认错人,那就太窘了。
“是的,我还活着。”
尹流苏险些忘记了,自己是不是远走高飞,法律上都快判她死亡了吧,倒是她考虑不周。
过了许久,赵司终于把尹流苏活着的消息给完全消化掉,大白天的鬼也不可能出来啊。
“那尹医生你既然平安了,怎么也不回来?我们医院里的同事都挺想念你的。”赵司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忏愧,毕竟去年年会的时候,尹医生是那样狼狈的离去,现在回想起来,挺让人难受的。
尹流苏当然记得,她离开时,是放了狠话的,伤心绝望了的。
眼下,心境则截然不同。
不在乎,怎会执著?
“我有个亲戚需要做开颅手术,国外的专家这几天会过来,所以回来了。”
她轻描淡写的道,“如果没事,赵医生,我先走了。”
“等等——”
赵司喊住她,眼中犹豫,欲言又止。
尹流苏停步,“赵医生,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尹医生,你刚刚回来,还不知道医院的事情吧……”
赵司将半年前的后续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尹流苏。没错,年会那天,医院是对她做出了开除的处分,不予追究法律责任。
没过多久,就发生了她坠崖事件,再后来,警方介入调查,病人家属在公正的法律面前无所遁形,改口供说出了真相,医院里特地为尹流苏做出了一个类似于澄清的追思会,恢复了她在第一医院的职务和名誉,尽管人已经失踪甚至是死亡,位置始终替她留着。
恐怕那种结果,不单单是警方的介入吧,陆虞城是否在背后推波助澜呢?饶是第一医院在事后做了所谓的弥补,尹流苏心中并无多大的感觉。
他们的做法对她而言,有如鸡肋般的存在。
尹流苏注意到,赵司的字里行间,由始至终都忽略了一个人的名字。
“赵医生,吴媛呢?”
嘴里,这两个字进进出出了许多次。每每想起,她比陆虞城更让她心痛。
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造化弄人。
赵司垂下了眼眸,几分遗憾的道:“吴医生她,半年前你离开的第二天就辞职了。”
既然真相已经大白,吴媛离职是必然的。她若是不走,众口铄金,每个人都会去奚落她,嘲讽她,排挤她,人言可畏。
还有谁管她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那她现在在哪里?”
“在……”
尹流苏不想和吴媛上演虐心的重逢大戏,可不去找她,心总是无法平静下来。她刻意忽视安庆市的一切,当直面的时候,发现自己太自私狭隘了,有多少人因为她而陷入了深深的内疚之中。
安庆市疗养院。
“小吴,44号床的大妈尿袋该换了,翻个身,做一下复健。”
“哎,就来了。”
齐肩的女孩穿着洁白的护士服,一双杏眸甚是讨喜,她动作娴熟的将老人的床摇起,换尿袋,撩开裤子的时候,一股臭味弥漫开来,女孩捂住口鼻,哭丧着脸道:“大妈,怎么又拉身上了?”
这个月都第几次了啊。
老人嘴里含糊不清啊呜啊呜了几声,大致是对不起之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