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汉本来计划过两天才去苏丹,因项目急需临时改了机票提前走的,他通知了伟华公司的几个同事取消他们的聚餐,糊里糊涂地漏了通知苏琳。
钱旦义愤填膺地骂了几句林汉之后脱口而出的话是:“我也正一个人不知道去哪里吃饭,要么我请你,一起吃晚饭吧。”
苏琳略一迟疑,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可以呀,我们去9街?吃完了我回家近。”
钱旦独自宅了一天,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美女共进晚餐,他突然想起曾经在解放广场附近见过一家看上去很靠谱的西餐厅,就提议到:“9街那几家店吃来吃去的,我们跑远点,去解放广场附近觅食去。”
“好呀!我刚到开罗来,还没怎么进过城了。”
钱旦指指她手里的照相机:“你来吃饭还带着个相机?”
苏琳骄傲地一笑:“这是我吃饭的工具,就像你们的笔记本电脑一样。我是一边拍街景一边走过来的,很喜欢迈阿第这一带给人的感觉哩。”
解放广场又叫“El-Tahrir”广场,位于开罗市中心,之于埃及的地位算得上天安门广场之于中国。
他俩打了辆“黑猫警长”,沿着尼罗河的滨河大道到达了广场边那座立着两个狮子雕像的解放桥的桥头,如果向左转过了桥就去了扎马利克岛,如果向右转穿过解放广场之后就是开罗旧城里古老的楼群。
餐厅藏在旧城老巷里,墙壁上贴满了老照片、老明信片,一张一张在柔和黄色灯光下默默述说着开罗往事。
苏琳才23岁,钱旦没想到两个人会聊得很投机。他们的话题从“越狱”开始,然后是她喜欢的英格兰上尉诗人JamesBlunt和他喜欢的爱尔兰民谣天才DamienRice,接着聊到了成都的府南河、兔头和串串香,长沙的岳麓山、剁椒鱼头和臭豆腐,聊到了彼此的大学生活,又回到了此时此地,说起了对开罗的体验。
苏琳只喝了一杯红酒,钱旦喝完一杯之后也不劝女孩的酒,给自己续了一杯,又续了一杯,不知不觉酒至微醺,兴致更浓。
苏琳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看表:“哎呀,九点半了,要回去了呀。”
钱旦意犹未尽:“九点半很晚吗?”
“我每天十点半准时睡觉的。”
“睡那么早?”
“是呀,早上六点十五分要起床的。”
“起那么早?”
“嗯,起来锻炼呀,在房间里做广播体操。”
“做广播体操?”钱旦心想现在的女孩貌似是做瑜伽,或者学肚皮舞、钢管舞才时髦吧?这姑娘居然是做广播体操,仍然停留在单纯的学生时代么。
他们结账,离开了餐厅。
两个人往回走,穿过解放广场,在解放桥上站了站,看了看夜色中妩媚的尼罗河,然后折回来,准备打个车回迈阿第去。
滨河路上有些招揽游客的旧式马车,钱旦有些醉意,灵机一动,走向不远处一驾马车,问车夫:“能去迈阿第吗?”
车夫摇摇头:“不能,只能带你们在广场附近看风景。”
钱旦不放弃,换了个方式问:“多少钱能去迈阿第?”
车夫应该不算贪婪,他们付了二十埃镑就坐上了马车。马车沿着尼罗河踢踏踢踏地向着迈阿第而去。
晚风吹散了苏琳的头发,她没有用手去拢,笑着,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路边的楼、灯、人与河,不时举起手中的照相机。
微醺的钱旦半仰着头,眯缝着眼望向另一边,一年以来所认识的人,所经历的事如同街边的路灯一样在他眼前掠过。
马车一直到了“Friday’s”门口,钱旦跳下了车,绕到另一边,伸出手给苏琳,苏琳用力握住他的手,也跳了下来。
苏琳的手柔软温暖,钱旦想起了秦辛的手,秦辛的手总是微凉,她总说最喜欢钱旦热乎乎的一双大手,那是她每个冬天最好的暖炉。
恰在那时,钱旦的电话响了,是路文涛打过来的。
也门,萨那。
一年前一起住在200街那套宿舍的另一个1975年出生的兄弟路文涛调动到也门快一年了。
也门周边海产资源丰富,海鲜便宜,尤其是螃蟹,当地人不吃,更是价廉物美。伟华公司在也门的人不多,食堂里每顿饭只摆三张桌子就够了。路文涛挤在餐桌旁专注啃着一只足有他几个拳头大的螃蟹,听着大家聊天。
突然,他转过头去,打断了旁边餐桌上的两位兄弟的对话:“你们的短信系统是明天晚上升级吧?”
一位兄弟回答:“是啊,上个星期就把升级的申请、方案提交给客户审批了,给家里的技术专家审批了,给代表处也审批了。”
路文涛指指另一位兄弟:“你是研发来支持的吧?签了遵守现场服务规范的承诺书没有?”
那位兄弟爽快地说:“我一到代表处就学习了,不过,还没签承诺书。”
“那不行,你虽然是研发来出差的,但是搞出来事情来我还是要负管理责任。”
他放下了手里的螃蟹腿,扯张纸巾擦擦手,站起来四处张望,终于找到了纸和笔:“你现在就签,本人已经学习、理解代表处现场服务行为规范和网络维护管理规定,承诺严格遵守各项要求,如有任何违反现场服务行为规范和网络维护管理规定的行为,不管有无造成事故及客户投诉,均自愿接受处罚。”
路文涛回到宿舍,洗了个澡,泡了杯茶,从口袋里掏出那纸承诺书,仍然觉得不放心。他摸出手机拨通了钱旦的电话:“傻逼,你们的短信系统明天晚上升级,你知道吗?”
“知道,有个研发的专家在现场支持,风险不大。”
“有研发的支持就风险不大?你亲自审核过升级方案没有?你是清楚一年前我是怎么来的也门,你可要帮我盯着点,不要出事啊。你在干嘛呢?怎么这么吵?”
钱旦望了望旁边的苏琳,莫名心虚:“我在‘Friday’s’那个路口,刚在外面吃完饭,回迈阿第的路上,晚上请个公司过来支持的同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