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沅儿的外曾祖父谏言,劝先皇不要御驾亲征瓦剌,还分析了一些不堪的后果。
那时先皇年轻气盛,直接把外曾祖父下诏狱,坐谋叛律斩,没其家资后,流放整个荣氏一族,就连旁支都受其牵连。
曾经侯封世券,照耀一门的支柱,成了世人唾弃,粗傲,怙宠而骄的罪臣,连累族人的耻辱。
荣贵妃的生父,也是因此受牵连,被谪居霸州,为了使日后有所依靠,他托付同乡把年仅四岁的荣贵妃,带进皇宫当宫女。
堂堂锦衣玉食的官宦贵女,一夜之间,沦为伺候人的卑贱奴婢,靠着看主子脸色过活,荣贵妃心中如何能没有芥蒂?
所以就算如今荣氏一族风头无量,我外曾祖父这一支血脉俱在流放的路上惨死。
连枝梢末节的荣吉都做了阁老,而我祖母这血缘近的,也未能得到荣贵妃的提携看重。
祖母对于族人心中愧疚,也不求他们能原谅。
虽荣贵妃心胸宽广,就算宠惯六宫也未曾埋怨过祖母分毫,可这种置之不理的疏远,却也成为林淑清狗仗人势的理由。
人心逐利,我祖母娘家不得力,在夫家又不得夫君的心意,便只能任凭林淑清欺辱,就连她的子女都护不住,最后惨死……”
“不哭,乖!花克慧一出府,咱们的人就盯上了,还帮她一路抹除踪迹。
眼下她已经进入漕帮,后面再转上几手,就能抵达金陵,之后我会安排李大盐商偶遇,创造机会买下她……”
冀漾轻轻地拍着她单薄的脊背,轻言细语的告诉她,自己的安排。
花沅虽伤心,却没忘与冀漾拉近关系,她趁机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
伸出小手抓着他的衣襟,抹了一把鼻涕。
“就算花克慧姿色不好,也力捧她做花魁。
我们正嫡一脉,无权无势更没有背景,却站着正嫡的空名,只会惹人眼热,徒增祸事。
林淑清还有个争气的儿子,花克勤榜眼及第,仕途顺畅。
而我的父亲被林大儒养成闲云野鹤的性子,完全不通俗物,除了吟诗作画,其余什么也不会,还满口的兄友弟恭。
如此,我们在对方看来就如同蝼蚁一般,是无比卑微的存在,渺小到那些达官贵人根本无需任何的忌讳,便能勾结匪寇洗劫京郊龙泉寺,事后再肆意欺压。”
“沅儿想杀了她们?”冀漾脸上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不,沅儿想要报仇,但绝不是现在,眼下哥哥羽翼未丰,与他们对上只会徒增凶险。
咱们应该在她们还小瞧我们的时候,趁其不备迅速成长,否则卑微如沅儿,连那可怜的成长机会,都会被强行剥夺。”
“是个有想法的姑娘,可想好要如何报复?”
冀漾颔首。
他懂小丫头心里的苦,同他不堪的曾经类似。
“咳咳!”花沅重伤初愈,底子还很虚,本想演一演的,却越想越憋屈。
这一动气就开始喘不上气,张着嘴喘息,犹如岸上的鱼,难受极了。
她脸色煞白,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
冀漾赶紧给小丫头顺气,又按了她周身几处穴位,心疼道“沅儿别急,别急,慢慢喘息。”
小丫头这次伤得不轻,虽说他用自己的血做了药引子,可她却是真真切切的挨了一毒箭,伤了根本,还需细细调养。
“哥哥,沅儿……是不是活不长了?”
花沅扒在他的怀里,努力的昂着小脑袋。
就算冀漾铁石心肠,也舍不得责怪她。
“呸,说什么傻话,哪个将死之人一顿吃八个猪蹄?”
花沅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眼神里充满对生的渴望。
“可是这几日我时常这样,不过是在夜里,沅儿不敢打扰哥哥,只能忍着。”
“近三年你在边府吃糠咽菜,又提心吊胆的,忧思过重本就伤肺,此次又重伤肺部,这才导致动气之时,气血不足,无法顺畅呼吸。
玄和的医术可比昭阳厉害,有师兄出手不出一个月,沅儿定能生龙活虎。”
冀漾垂下眼睫,被他握在自己掌间的小手,逐渐沁出热汗。
手掌一湿润,就说明不适缓解不少。
他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