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死在谢宗师剑下的冥原大圣,远远多于南瞻洲所谓的上五境的老家伙。
剑仙的名头,全是靠着鲜血与白骨堆砌起来的。
赵谦之闻言淡淡道:“你下手可轻些,这南瞻洲的气运结界,可经不起你一剑,若是损伤了一点,那光阴河里捞取山水钱的活计就交给你喽。”
南瞻洲的前身,或者说森罗天下五方重洋以南的所有部洲大抵都是棠棣洞天崩溃后形成的,而南瞻洲的气运则是承袭于棠棣洞天的龙脉。
这也是赵谦之来南瞻洲的原因,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方桃花源,值得用生命去守护。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稷下学宫中的儒家精义最为重要的,便是这四者,修身,齐家两者赵谦之在龙场驿时就已经做好,而治国平天下此时正在做,但结局如何,谁都无法预测,末法时代,该变革的,一些已经浮出水面,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只有靠着手段慢慢发掘,而赵谦之所求的只是如此吗?
他自己也无法说清。
邋遢道人谢宗师不像赵谦之有如此多的顾虑,他一心都在剑上,自然来去得更洒脱,恩仇更快意。
王元宝趴在蒲团上睡着了,嘴里还嘟囔着戏文本子里的诗文,住持老和尚合上包着《金刚经》皮的戏文本子,无声地笑笑,本来就是给王元宝的戏文本子,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佛法一途不适合他。
戏文本子里写的,是后路。
住持老和尚走出大雄宝殿,慈和的眉目间多了几分阴郁,在阳光下,不好看出。
老桂树在阳光下摇曳着,三朵含苞待放的花苞,已经露出了鹅黄色的花蕊,快要开花了。
“老友,摘一叶可好?”
回答他的只有静默。
住持老和尚也不动怒,道:“当年若不是你,我恐怕已经是两条蛰龙的血食,这个时候再要你一叶,确实是奢求,草木有情,我还是要摘去一叶的。”
说罢,住持老和尚伸手摘下最大的一片桂叶,走向大雄宝殿,身后的老桂树无风自动,簌簌声如雨打落叶般急促。
王元宝酣睡的样子甚是平静,他做的梦,无非不过是吃喝不愁,呼朋唤友,少年人的好处就在此,无忧无虑,纵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也是自然而然。
住持老和尚从袖中拿出一枚锦囊,将桂叶放进去,挂在了王元宝颈上,刹那间,本墨绿色的桂叶上闪过抹金光,脉络之间凑成了一个“王”字。
这时,王元宝睁开睡眼,见住持老和尚给自己脖颈挂上了枚锦囊,迷糊道:“师父,这是什么东西?”
笑着摸了摸王元宝已经长出来的短发,住持老和尚道:“十五岁了,元宝你已经长大了,这是成人礼。”
山下的少年人成人都是戴上冠冕,这些王元宝还是知道的,戏文本子里讲的是如此,而且戴上冠冕之后就可以娶媳妇了,想到这,王元宝的脸不禁一红。
寺门外的声音陡然间喧嚣起来,寻常只有诸佛生辰时才会有的喧嚣,在此时的桃花山,很是突兀。
“成人以后,元宝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吗?”
“人生到底有多长。”
“现在师父告诉你:在你我之间!”
王元宝听不懂住持老和尚说的,经文里从未讲过这些,这句话是住持老和尚第一次见到他时问的,那时的答案是“饮食之间”,但今天的答案却不同,但又说不清楚。
有些情感说不清也道不明,就像是离别时的愁绪,不说,却总能感觉到。
王元宝楞道:“师父你要去哪儿?”
住持老和尚笑道:“要去很远的地方,灵山洲的世尊让我去论道解闷呢。”
世人皆知灵山洲代称的,是西天极乐世界,哪里不是人该去的。
王元宝正要开口,住持老和尚双手抓住王元宝的肩头,本来浑浊晦暗的眸子中竟然涌出两道玄黄光芒,直冲王元宝眼中!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两道玄黄光芒犹如困龙入海般,涌入王元宝的心湖,刹那间,两座长桥轰然倒塌,心湖中陡然掀起惊涛骇浪。
王元宝捂着头,彻骨地疼痛,仿佛被敲骨吸髓一般,但因为住持老和尚抓着他,无法动弹,只有发狂般吼叫!
一双眼睛血肉模糊,只有两道玄黄光芒不断进入,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王元宝身上的灰色僧袍。
这份造化,当真是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周身窍穴气府不乱,而心湖为两条蛰龙盘踞,既是造化,也是桎梏。
放开王元宝,住持老和尚起身惨然笑道:“元宝,这便是我的秘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去走。”
寺门外的山野散修不敢上前开门,内里不知是何等人物,能引动青虚道宗和无相寺,只怕最少也得是金丹境人物。
吱呀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