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孝谦站在薄云城的城楼之上,望着周详之远去的车队,他的双手紧紧的抓住城楼砖墙的边缘,仿佛再一用力手中握着的青砖就要碎成粉末。池月影难得的温柔的抓住韩孝谦的胳膊,劝解着“孝谦,算了。”韩孝谦终于松开了手,但是还是呆呆的望着远方。池月影担心的问他“孝谦,你真的要和周详之一起去皎月谷吗?”韩孝谦不假思索的说“如果不去,香香怎么办?”一句话让池月影无言以对。韩孝谦对身边的沉思状的池月影说“夫人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想自己在这静一静。”池月影只能离开城楼,快要下楼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韩孝谦,她觉得自己也许永远无法理解这个被称为夫君的男人,自从她嫁入薄云城,成为他的夫人,不论是他们夫妻之间频繁如吃饭的小打小闹,还是城中有什么大事,他都喜欢呆呆的站在这城楼上,有时一站就是一天,好象就这样站着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一般,让人不能理解。
韩孝谦望着薄云城周围光秃秃的荒山,这寒冬之中的景致与之前并无二样,但是他悲凉与枯萎的心却早已死了。他还记得十九年前那个寒冬,虽然地处中原的薄云城依然是北方冬季的寒冷压抑,布满乌云的天空压抑的要将人压扁一般,但是韩孝谦心中却有一团火一般,在他眼中,这光秃秃的世界也是那么美丽,他热情洋溢的幸福似乎要把身边的每一个人淹没,因为冬去春来,他就要迎娶江樱回家,开始他的幸福新生活。
正当柔弱的不谙世事的韩孝谦还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有一天他突然被自己的父亲韩老城主叫到书房。欢快如同小麻雀般的韩孝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兴高采烈的来到父亲的书房,韩城主看到儿子,声音低沉“孝谦,把门关上,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韩孝谦听话的关上书房的门,还对着外边垂手等待的老管家做了一个鬼脸。过了一会,老管家被书房里面尖锐的喊声吓了一跳,他听见一向彬彬有礼的少爷大声喊着“不行,不行,我不退婚,我不能退婚!”前面还听不到老城主的声音,但是面对儿子的失态,他的声音也陡然升高“这并不只是你的婚事,这关系着薄云城的未来和前途,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
随后几天,韩孝谦为了反抗父亲,开始绝食,只是呆呆的躺在卧房的床上。韩夫人看着滴水未进的儿子悄悄抹泪,夹在父子俩中间左右为难。韩孝谦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屋顶,老城主走进来,坐在床前,韩孝谦并不理父亲,父亲仿佛自言自语般说起话来“孝谦,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江樱,我也知道江樱是一个好孩子,将来也会是一位好的伴侣,但是我薄云城周围多山,山地多贫瘠,而你又性格软弱,你需要的是一个娘家势力强大的夫人,帮助你守住薄云城。江枫遇难,皎月谷可以说是群龙无首,自顾不暇,不可能抽出精力帮扶薄云城。蛟焰堡实力雄厚,虽然池月影性格强势,但是她和母家却是给你很大的助力。你坚持也罢,绝食也罢,都没有什么用处。退婚的文书已经送至皎月谷,提亲的喜帖应该也已经到了蛟焰堡,此事已成定局。”韩孝谦听了这话,发狂一般将床边花瓶抽起摔在墙上,花瓶落地,摔得粉碎,他自己蒙起被子,大哭了起来。
过了几日,韩孝谦依然在父亲的软禁之中,薄云城退婚皎月谷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江樱百思不得其解,她没想到口口声声说对自己一见钟情,非自己不娶的韩孝谦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她这边忍着兄长失踪之痛,那边却遭遇了薄云城的退婚。她气不过,一个人策马千里,要到薄云城找韩孝谦问个清楚。江凌害怕她出事,连忙派江萍去追她。江樱到了薄云城下,老城主却命人关上城门,闭门不见。韩孝谦这边并不知晓外边发生了什么情况,还在自家院子里百无聊赖的溜达,突然听到两个仆人在花园中八卦“听说那个被咱们少爷退婚的小姐已经到了城下,但是老爷不让她进来。”“哎,想想也真是可怜!”韩孝谦仿佛被人从后面打了一闷棍,江樱来了,不行,他要去见江樱。他顾不得换衣服,一路狂奔往城楼跑去,鞋子都跑丢了一只,他也好并不在乎,眼看着爬上城墙,已经看到了城下立于马上的那藕色身影,突然他被身后几只手按住,嘴里也被塞上了布条,既不能动也发不出声来。老城主缓缓走上城楼,对着城下的江樱说“江姑娘,事已至此,为了两家的脸面,还是请回去吧,薄云城与蛟焰堡已经缔结姻亲,孝谦不日就要娶池月影入门。”城下的江樱听到此话,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喊道“说什么义薄云天,薄云城也不过背信弃义的小人,您转告韩孝谦,算我江樱瞎了眼,祝他和池月影百年好合!”此刻,江萍也追着江樱来到城下,正赶上这一幕,她拉着江樱,二人策马回去了。城楼之上的韩孝谦已经泪流满面,心如死灰。
后来,每当心情烦闷的时候,韩孝谦就会登上城楼,呆呆望着当日江樱立马的位置,想象着她的心碎与无助,仿佛有一把刀子每一次都在韩孝谦的心上划上一刀,他都会在心中苦笑自嘲,韩孝谦,这就是你自作自受,无情无义的诅咒,这一辈子都会活在对江樱的内疚之中。如今,受周详之胁迫,他即将上皎月谷,面对今生无法面对之人。他反而有些如释重负,对着寒冷的天空,对着苍凉的群山,他在心里轻轻的说,小樱,快二十年了,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