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饮酒,气氛却能醉人,绯云最爱那道茶香鸭子,仍记得谦让,将作点缀的菘菜叶子卷儿沾着汤汁吃个干净;绯月与墨觞夫人口味差不多,拣几块山药在碗里,稍剔下排骨瘦肉拌饭,同样可打馋虫。水芝盛上一碗鸡圆羹,想起水芸她们还在外头,请示过了墨觞夫人,将饭菜分出一半,送去给小丫头们。
“水芝年长,心思也细腻。”沈渊看着大丫鬟消失于门后,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阿娘,闲暇时我也曾想过,冷香阁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家的生意早就周转如常,终是会有离开这儿的时候。水芝忠心,模样也不差,是一位难得的好女子,阿娘可曾考虑,为她相看人家?”
花魁是在室女,本不便谈论这种话题,墨觞夫人倒没计较,只叹息道:“水芝是家生子,自幼跟随我身边,我当然要为她着想。说句不中听的,她这个年纪谈婚论嫁,只怕难了。早年在栖凤,原本是要放她婚配,结果出了祸事,就耽误下来,一直到现在,她自己也说,已经不做想法了。”
沈渊不由得搁下筷子,抽出丝帕绕在指尖,漫无目的打着旋儿:“当年之事虽已过去,却害苦了许多人……罢了,阿娘,今天不说这些,饺子该上来了,我叫她们按着栖凤口味做的,您试试看。”
未等墨觞夫人回应,水芝叩门,和小厨房的丫头们一并进来,仍是同样的红漆食盒,刚出锅的四色饺子个个挺着圆肚子,满满堆在莲叶深口盘中。花魁娘子别出心裁,命厨娘捣碎蔬果,挤出汁水和进面团儿,红绿紫白相见盛放,煞是好看。
“红色用的是水萝卜,是猪肉葱花馅儿的;绿的用了菘菜嫩叶,馅儿也是菘菜,掺了香油炒熟的鸡肉茸。还有,那盘紫色的是香芹为馅,提前用鸡蛋加上鲜虾仁,在热锅里爆香。最后这个不常见,是豆角和小葫芦瓜,切丁同拌,打进两颗鸡蛋白。”沈渊一一指过,如数家珍,请墨觞夫人各作品尝。阁主向来是肯捧养女的场的,四样饺子也的确好味,便松口叫水芝取酒,母女两个就着小菜,浅酌一番。
楼上人虽不多,气氛却暖融融的,主仆同欢;后院聚集着众多女子,却少不得要拌嘴,为着一块汤面浇头也能起争执。
花厅歌舞不绝,女子们陆陆续续上台又退场,院子里生着炭盆,露天也不会太冷,且有热饭菜可食。许锦书来得最早,抢到好彩头,分得一碗猪肉饺,连汤中都浮着油水,她不吃独食,和自己的小丫头同享,两个人都高兴。前面传来呼唤,有客人请琴师再奏一曲,许锦书匆匆搁下碗筷前往,等再回来的时候,却听见几个熟悉的声音在争吵。
花炮仍在炸响,女子的声调也都刻意压低,不敢惊扰到主子。人群中央似乎是春溪,穿着破旧灰布衣,头发散开几缕,被二三歌女推搡,捏着嗓子喝骂她一个低贱的奴婢,也敢过来和她们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