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沉默地盯住她的脸片刻,不知道被什么牵住了视线,一只手松了面具探过来,食指指尖在苏莱特的腮边轻轻一抹,裹走湿漉的痕迹,放进嘴里尝了尝。
“眼泪?”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这种会从眼睛里流出来的带着淡咸味的水,他不曾有过,也多年没有见过。
苏莱特连忙用手抹了一把脸,又揉了揉眼睛,在她挥剑攻向路西法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地落了泪,没顾得上擦,本来想着藏在面具后面也没人看得见。
“没什么,只是被刚才进犯行宫的敌人抓疼了手臂。”苏莱特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我赏了他一个耳光。”
嵬早已经注意到她一条胳膊微微泛红,挑了下眉毛,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你们以前是认识的。路西法,地狱的魔君之王。他接近你,是为了得到你身体里的那颗火种。”
你不是也一样吗?
“我对他没印象。”苏莱特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她现在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也不愿再想起他的样子。嵬看出她一脸嫌弃,于是不再说什么,只把面具交还给她,接着看了看讲台上沉浸在论法中的罗兰,估计时间还早,于是对苏莱特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聊点别的吧。其实,我和你很早以前也是认识的,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非亲非故,却长得很像吗?”
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兴致,虽然苏莱特已经对那些过去了然于胸,不过,仍然对嵬自揭老底抱着兴趣,于是干脆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等他接着说。
此时的路西法正站在漂浮行宫的外沿石阶上,长发在夜风中飞散,与不远处的巨蟒泰坦隔着结界大眼瞪小眼,苦思冥想着破除结界的方法。他所有的攻击都被这道透明的界墙反弹回来,火烧不穿、剑刺不破,硬闯的话,身体好像撞上了极有弹性的一层厚膜。巨蟒起初向他射来四道毫无温度的凶光,脑袋随着他的动作而动。渐渐地,泰坦发现这人对它不构成威胁,最后,干脆把头扭到一边打起了瞌睡,不再理他。
“糟糕,迟到了迟到了……”
一个声音从下面的石阶传过来,伴着粗重的喘息,这人迈着慌乱的步子,不一会儿就到了路西法近前,是个戴着面具,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执刑者。路西法身子没动,只动了动眼珠盯上他,看着他一路小跑冲着行宫的入口奔去,手臂一接触到结界,皮肤就发出了亮光。
路西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身来到这人身后,手指在他肩头一点,把他定在了原地。
“……”
路西法抖出一朵幽冥之火化作一件斗篷披在身上,帽子扣上遮住头脸,这才走上前掀掉这人脸上的面具。一张大汗淋漓的脸露出来,脸上一双惊恐的眼睛正骨碌碌地转。他的身体大部分还在外面,只是一只手和一只脚已经踩进了结界里面。路西法仔细打量了他一阵,发出啧啧两声,把指尖沾上的汗水抹在这个人衣服上。
“说,你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路西法语气中透着傲慢和不耐烦。
被定住的人突然发现自己麻木的嘴巴恢复了知觉,可身体还是僵硬得好像石头,恐惧如涨潮的海漫过了他的头顶。
“你……你是死神?还是什么东西?”
显然,这不是路西法想要的答案。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生生把杀意压下去。他现在躁郁得只想毁掉点什么。
“是了,再不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就是让你魂飞魄散的死神。”
路西法五指生出又长又利的指甲,作势要戳他的双眼,“就从这儿入手,把你魂魄绞碎。”
“别,别,别,好说好说……”这人忙不迭地讨饶,看向路西法的眼神反而少了些戒备。执刑者和死神虽然都是为鬼域办事,却互相瞧不上,偶尔还会互相攻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人只当是遇上了一只暴躁的死神,根本就没往其它地方想。
“今天是鬼王苏醒后召开的第一次大会,你是不是刚出了外勤回来所以没听说?哎,我是刚出门就被叫回去处理紧急事件,所以来迟了。倒霉就倒霉在其它通道都关了,只有台阶这边的正门开着,真是要被累残了。”
这名执刑者正一顿吐槽,突然感觉身上一轻,僵在半空的手脚恢复了自由,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脑后就被对面这人一把擒住,迫使他不得不高扬起头。这“死神”手劲大得出奇,一把拉他到近前,得以让他窥见了隐藏在斗篷阴影里的一张俊美脸庞,长得虽然美,却是个冷美人,眼中的冷寒让他不禁战栗。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没有人提前告诉我,他们真是该死,还好遇见了你。就劳驾你好人做到底,捎我一程,咱俩一起走。”
“?!”
两人四周被黑腾腾的烟雾环绕,这人视线中的最后一幕是对面的人影消失不见,黑烟从他愕然张大的嘴巴涌入他的身体,将他填得满满的,眼前变成一片无边黑暗,面具又扣回他脸上,脑海里响起不容抗拒的声音:
“走吧使魔,去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