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今日里早早就收到了张清和的传讯玉令,没有出门装模作样地斗犬遛鸟,反倒是老早就候着。
他对于张清和天生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亲近感是其次,张清和是长安塾里下一代的天下行走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十多年来,张清和算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想要交心的友人,比较从没有人在李退之的威逼之下依旧与他亲近。
见到张清和进到厅堂,他颇为开怀地笑道——
“这灵茶于我全然无用,也就是牛嚼牡丹,不过张兄去镇安之前好似气血有些亏空,应该是正合用,张兄若是觉得过得去,便自府上拿上几斤。
家里的仆从不乐意让我接触这些好东西,但想必是乐于赠与你的。”
张清和细细观察了一番李平安的脸,满脸的真诚,至少对于他,没有丝毫妒忌和怨怼。
张清和整理了一番思绪,神色逐渐变得肃穆起来。
“不知镇安历练如何啊?我可是听说张兄拔得头筹,不过……还请万望小心……我父亲……”
李平安警惕道。
“他从未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过。”
张清和勉力笑了笑,示意李平安将府里众人屏退,又以道文支起遮掩天机的屏障。
“张兄这是……?”
李平安虽说疑惑,却没有多慌乱,他知晓张清和是有要事与他细说了。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不知何解啊?”
“一是,老王爷,只剩下十年的时间了。”
“二是,我可以助你修行。”
张清和细细盯着李平安,见着他听闻李退之的寿元只剩下十年之后,眼底没有丝毫悲哀,只是惊诧、怨憎、欣喜交织的模样,暗地里沉沉地叹了口气。
“张兄……张兄可不要骗我?!那人,那人分明如日中天,况且他还是头怪物,谁知道他能活上多久!”
“还有,张兄如何敢如此冒险?!”
“我自有我的办法,安心,并无风险。”
李平安浑身颤抖起来,神魂里头仿佛有什么情感在挣扎,却被道文禁制牢牢地封住,最终归于沉寂。
于是这颤抖,也只是纯粹出于欣喜与激动了。
张清和见着这般虚假的冷漠,突然觉得有些疲累,不愿再多言了。
但是随后他却见着低下头的李平安发颤着,缓缓地抬起头来,喉咙摩挲着,这锦衣玉食的贵公子此刻显得狼狈极了——
“张兄说的先不论真假,不都是好消息吗?为什么是一好一坏呢……
为什么……我会哭啊?”
两行清泪自这凡人世子清秀的脸上淌了下来,逐渐有止不住的发自本能出于肺腑的情感开始涌流,那并不来源于神魂深处,反而是出于血脉,就算如何被篡得面目全非,都没法子变更。
“张兄,我好开心啊!我终于可以修行了!”
“我可以修行了!”
“我可以修行了!”
张清和见着这少年不断地骗着自己,在脸上勉力挤出开怀的笑容,不愿意承认心底的那份情感,想要把泪水归咎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