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他跪坐在地上向窗外张望。只见一名身穿绿色袍服,头戴黑色有翅圆帽的老年男子,在三名提着药箱的青年簇拥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本应替他去找回衣服和鞋子的任全,任五等家丁,则小心翼翼地头前开路,仿佛院子里会突然冲出一个刺客,将老年男子格杀于当场一般。
“小公爷驾到到!快开正门,要少郎君出来迎接小公爷!”还没等张潜看清楚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御医,到底长啥样,大门外,又传来了管家任福兴奋的呼喊声。仿佛来的是扁鹊华佗,可以施展妙手,让小胖子任琮的父亲药到病除一般。
随即,院子里就又是一片鸡飞狗跳。竟真的有仆人冲出去,快速打开了正门,又随即,小胖子任琮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张潜的视线内。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般,被几个家仆簇拥着,走向大门口儿。对着一辆双轮马车,深深俯首。
“这到底是来探望病人的,还是折腾病人家属的?!”张潜看得心情好生郁闷,站起身,抬手关好了窗子。
作为客人,他没资格去管庄子上的事情,更没资格为小胖子在这种时候,还得出门迎接某个狗屁小公爷,而愤愤不平。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目光又落回桌案上,他蹲下身,将过所,手实,地契等物,小心地放回书包里。用不了几天,他就可以自由了。只要由小胖子陪着,去渭南那边走完最后的手续,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可接下来该做什么呢?下一个瞬间,身份问题解决的欢喜,在他心中不受控制地,被一股茫然的感觉所取代。
他当然知道,即将到来的开元盛世,是整个大唐的发展巅峰。并且这个盛世前后持续了好些年,一直到安史之乱爆发,才被强行打断。
正如他心目中某个应该被他用戒尺将手心打烂的杜姓小朋友在诗中所描述,在此期间,整个大唐“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然而,一个大大的然而。从现在的神龙三年到开元元年,究竟还需要多久,张潜却绞尽脑汁都想不清楚!唐玄宗怎么当上的皇帝,当皇帝之前干了些什么事情,结交了哪些朋友,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在张潜的记忆中,有贞观之治,有开元盛世,有安史之乱,甚至还有中国第一位女皇帝武则天的全部功业及存在的历史意义。关于武则天退位之后和唐玄宗即位之前这段,却是一片空白接着另外一片空白。
原因无他,前面四项,都是有可能出现在考卷上的重点。而最后这段,对各级考试来说,却都无关紧要。张潜并不是一个历史迷,考试注定不会考的内容,他怎么可能用心去记?!
如果张潜早生那么二三十年,也许他还能从历史剧《大明宫词》中,得到一些知识点,虽然这些知识点可能与正史在细节上对不上号。然而,非常可惜的是,张潜生得太晚了,当他开始有时间去电视台或者网上追剧之时,屏幕上流行的全都是美女们“穿到大清去争床”,与大唐无关,与他这个一米八的钢铁直男,更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就是只知道历史大致走向,却对具体细节却两眼一抹黑的缺陷。想要找个合适的切入点,难比登天。
“要不,真的像过所上写的那样,我去游学一番?!”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张潜满脸无奈地幻想。
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李隆基的大粗腿,他恐怕就不太容易能抱到。而抱不上李隆基的大粗腿,长安城就不是个安全的地方。无论是他不小心抱到了李隆基对面的那个人,还是只做一个普通百姓,双方冲突起来,他都无法保证自己不遭受池鱼之殃!
而远离长安,情况就会好上许多,至少,他不用担心自己在某个夜里,被杀红了眼的士兵闯入家中,顺手杀死。
只是,他现在“过所”是有了,身上却依旧没有一个铜钱。而这个时代,既没有火车,也没长途汽车。他就这个样子出远门的话,恐怕不死于猛兽嘴里,就得活活饿死在半路上。
“已经被人当骗子了,总不能连路费,都去找小胖子借!”幽幽叹了口气,张潜走到床头,开始打书包里那些物品的主意。
手机和太阳能充电器是不能卖的,百多安和头孢得留着在关键时刻拿来救他自己的命。如今,他全身上下,能换点钱的,也就是那把小小的义乌产瑞士军刀和高仿绿水鬼了。虽然绿水鬼是电子机芯,但买家总不能当场拆开表壳查看。
“评书中,秦琼当锏卖马,就是这种滋味吧。”掏出绿水鬼,他用手掌反复摩挲。越摩挲,心中越是失落。
“咣当!”外屋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
“谁?”迅速将绿水鬼塞进书包,张潜不快地扭头质问。只见小胖子任琮快速向自己走了过来,忽然双膝跪地,默默叩头。
一下,两下,三下……
没等张潜伸手阻拦,血迹已经染红了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