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她的意料,这位皇亲国戚竟然很年轻,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眉长鬓青,风姿俊秀,跪坐在那里也给人一种挺拔英伟之感。相由心生,阿蔓觉得,一个如此长相的人应该不会是个心思太坏的人吧?
董小将军唇角微微上扬,环顾众人。阿蔓猛觉心中一跳——那双又大又幽深黑亮的眼睛好生眼熟!可是自己肯定是从未见过此人的......阿蔓盯着董晖瞧出了神,浑然不觉自己也正被两道冰寒视线锁住......
易深是随父亲一道陪着董晖进来的,坐下后便留心观察在场众人的反应,当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墙边的阿蔓时,发现她竟呆呆愣愣、目不转睛地望着某处。他顺着看过去——竟是董晖!
易深不自觉抿紧唇,心生不悦,见阿蔓久久没有察觉自己的逾越和失态,更是焦躁。此时耳边却听易望峰笑道:“某知小将军事忙,今日竟还特意拨冗到此,某实感荣幸之至!”
董晖剑眉微扬,欠身客气道:“蒙易使君盛情,将明受宠若惊。”言罢端坐如松,众人皆感受到一股凛然之气。
阿蔓看得咋舌——这位小将军竟是如此惜字如金、棱角分明之人么?
易望峰显然也有些意外,轻咳了下,勉力维持笑容以缓解堂内刹那凝滞的气氛,举杯起身对宾客们朗声道:“董小将军此次奉旨巡按河西诸州郡,足见圣人对将军的倚重,更是对我等的鞭策。请诸公举杯,共祝主上龙体康健、圣寿无疆!”
众人皆起身响应,阿蔓与仆婢们连忙又给各人满上。易望峰向董晖举杯:“小将军远来辛苦!凉州城偏处西北,地贫民弱,惟愿竭尽所能,为主上分忧。小将军若有差遣,我等听凭驱策!”
堂内表态之声立时响成一片,董晖起身行礼,笑容坦荡:“将明谢过诸公好意,今后若有不明不妥之处,还请诸公不吝赐教。”豪爽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再次归座,易望峰吩咐伎乐、百戏一一呈上,这下气氛终于渐渐放松下来。阿蔓一头忙着伺候客人们,还不忘随时关注着董晖那边的动静。宾客们显然都想讨好这位将军,这个说“小将军真乃英雄少年、国之栋梁”,那个赞“小将军将门虎子、青出于蓝”,满堂的喝彩逢迎。
董晖极是沉着,一概淡笑以对,绝无多言。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道:“凉州是董氏故里,不知小将军可还有故人在此?”
热闹的气氛顿时又安静下来,阿蔓不解——董晖也是凉州人氏么?看这情况,难道是什么犯忌讳的事儿?
果然董晖锐利的视线马上转向发声处——阿蔓在易府见过这位老者几次,是录事参军章守中,这老头是前任刺史留下的僚属,据说十分顽固刚愎,软硬不吃,易望峰有时也拿他没辙。
众人都屏息等着董晖发作,不料他只平静应道:“将明离开凉州时尚且年幼不记事,怎会认得什么故人?老先生既如此问,难道是与家父有旧?”
章参军老脸紫胀,怒道:“武安侯位高权重,某无缘得见!”
董晖微微一哂,从容举杯自饮,再不理会。